郭惠妃和胡善圍的想法一樣,承蒙馬皇後關於前朝後宮關係的提點,胡善圍把目光不限於後宮,開始琢磨前朝的動向。了解朝政,最快的方式就是看邸報。
她要海棠搬來一箱箱最近一年的邸報,平時若不在馬皇後那裡當差,她就埋頭在書房看邸報。
春困秋乏。陽春三月,春風如醉,忒般天氣,好困人也。胡善圍看得累了,抬頭去看窗外風景。窗邊荼蘼花架,煙絲醉軟,一簇牡丹,開的正豔。
胡善圍腦子突然冒出個念頭:沐春在雲南,也有這番春景?
那股軟綿綿、暖烘烘、麻酥酥的情緒洶湧而來,難以紓解,一節節的爬上來,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沒亂裡,春情難譴。
胡善圍驀地覺得口乾舌燥,喝了口冷茶,還是無用。她煩躁的將邸報合上,就像亂了佛心的唐僧,在書房裡來回渡步。
外頭海棠聽到動靜,敲門進來,說道:“這些邸報枯燥無趣,看得怪困人的。胡司言不妨歇個午覺,起來再看。”
開我西閣門,展我東閣床。瓶插映山紫,爐添沉水香。海棠伺候胡善圍躺下,關閉了門窗,守在外頭。
胡善圍聞著淡淡的沉水香,用睡意來戰勝難譴的春情,很快就睡沉了。
恍惚中,她穿過窗外的荼蘼架,走到院子秋千架前,高高打起秋千,這秋千蕩得極高,似乎入了雲端,很是暢快。
落地時,裙擺一動,她低頭一瞧,一塊小石子咕嚕咕嚕轉著,停在腳邊。
正詫異著,有一顆石子飛過來,砸在裙擺中間的卷草紋膝斕之上。
這是沐春的一貫和她打招呼的風格。胡善圍順著石子來襲的方向看去,沐春站在荼蘼架下,朝著她招手。
胡善圍從秋千上下來,去了荼靡架,沐春卻消失了,裙擺又砸來一塊小石子,胡善圍跟著石子的方向走走停停,驀然回首,沐春站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池塘邊的涼亭裡,如珠似玉,如夢如幻,全身都像發著光。
鬼使神差般,胡善圍脫口而出《詩經》裡的一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沐春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問道:“善圍姐姐,你說的詩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胡善圍說道:“你這個妖孽,不要再入我的夢,擾我的心誌,亂我心曲。”
沐春說道:“你不夢,我不來。”還一把將她抱在懷中,“你若夢我,我必來。”
還在她耳邊低語:“夢裡做的事,是不用負責的,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滾!”胡善圍推開沐春,“妖孽,你不要纏著我。”
沐春似沒骨頭似的,一推之力,他就仰麵倒進了池塘,大呼救命。
胡善圍心頭大急,忙跳進池塘救人,水裡的沐春卻笑了,似一條蛇似的纏上來,將她拖到水底,一起沉淪……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貴州宣慰府,沐春在營寨裡午睡,他正在做著某種不可描述的美夢,左邊嘴角亮晶晶的哈喇子流到枕頭上了。
他抱著胡善圍從池塘潛上去,坐在岸邊,促狹的說道:“你還是舍不得我死,才會跳下去救我。其實我會遊泳的,不用你救。瞧瞧,衣服都濕透了,我幫你脫下來晾乾了再穿。”
他脫了衣服,卻看見衣服背麵殷紅一片,居然是血跡,再定睛一瞧,胡善圍後背血肉模糊,布滿了傷痕。
“啊!”沐春猛地驚醒,正好手下陳瑄陳千戶跑進來慌忙說道:“沐大人,不好了!彝人要反!”
沐春抹去頭上冷汗,“彝人已經棄暗投明,和北元梁王斷了來往,給大明軍隊送馬送糧食的,怎麼突然要反?”
陳瑄說道:“沐大人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沐春跟著陳瑄策馬到了軍隊校場行刑台,看見一個人綁在刑架上,裸著脊背,正在受鞭刑,一條條鞭痕腫脹得如拇指般,任憑行刑人如何抽打,受刑之人都咬牙一言不吭。
“真是條漢子。”沐春讚道。
陳瑄忍住對上司翻白眼的衝動,“沐大人請看她的頭飾,分明是個女人,她是貴州宣慰府代理宣慰使奢香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