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重要的家族,不牢牢抓在手心裡,為我所用,反而冷落,束之高閣,被燕王給拐帶走了。
本來沐春還兩麵搖擺,覺得誰上皇帝都是老朱家,他坐山觀虎鬥便是了,可是現在看見建文帝昏招頻出,根本不堪為君,縱使他借著皇位的天然優勢鏟除了所有皇叔們,他也是坐不穩皇位的,就這樣把高祖皇帝留下來的基業糟蹋下去,遲早北元卷土重來,中原會再遭浩劫。
孝陵。
在懷慶大長公主的安排下,沐春和胡善圍夫妻得以相聚。
沐春對妻子說了自己的想法,“我以前覺得兩麵下注最保險,可是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你決定為範尚宮複仇,在太後和皇上母子之間當兩麵人,這已經站在皇上對立麵。況且依照皇上說服範尚宮放棄賜鴆酒,完事之後,又暗殺範尚宮於沉船之上,將來皇上一舉鏟除太後和衡王勢力,矛頭八成會對準你,你就是下一個範尚宮。”
“你是我妻子,你站在那一邊,我就站在那一邊;你指那,我打那;你要複仇,我就給你遞刀子;仇人要殺你滅口,我就和仇人的仇人聯合去救你,借著這份從龍之功,將來保我們一家三口的安寧。”
“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將來阿雷能一生安寧。否則將來昏君當道,山河破碎,民不聊生,雲南也會大亂,我在雲南付出的心血豈不都白費了?我們暫且忍耐兩年,完成使命再回去和阿雷團聚,嶽父很會照顧孩子的,你莫要擔心,目前昆明比京城安全。”
胡善圍要複仇、要為改變女官總是受製於人,淪為炮灰的現狀;沐春始終放不下雲南這塊好容易將蠻荒改造成的沃土,還有二百五十萬新移民,他為之付出了整個青春。
夫妻兩個終於確定未來的方向,始終保持一致,可是一想起阿雷,夫妻兩個都心疼愧疚,沐春嘴上勸妻子要寬心,其實他自己一直牽掛著女兒,隻是妻子麵前,他隻能做出輕鬆的態度,不讓她看到自己焦慮憂心的一麵。
胡善圍也在克製住自己,不要放任焦慮,縱使夜裡夢見阿雷,哭濕了枕頭,當著沐春的麵,她總是表現的淡定從容,不讓丈夫看到她一滴眼淚。
這次見麵,她其實是想勸丈夫回昆明陪著阿雷,她在名利場中斡旋,遊刃有餘,即便沒有丈夫幫忙,她也可以獨當一麵。可是話沒說出口,沐春就先說明他的打算,他不想在大明出現亂象的時候繼續退隱,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他是參加過北伐和南征的將領,雖退隱三年,軍人的熱血依然未冷。
胡善圍決定去揚州調查範尚宮之死、到進宮繼續當尚宮、到決定當雙麵間諜借力打力,挑撥太後和建文帝內訌,為範尚宮複仇,無論胡善圍作何決定,沐春都沒有用母親天職之類的話來道德綁架她回家照顧女兒。
因為沐春知道,胡善圍雖嫁了他、生了女兒,可是她除了是妻子和母親,她也是她自己,她有自己的事業和理想,有她自己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原則。
哪怕是五百年後的今天,一個母親如果選擇暫時離家完成事業和使命,都會被指責“狠心”、“不顧家“、“不配當母親”等等罵名,何況現在是女人相夫教子乃是唯一天職的封建時代。
胡善圍為之感動,她和沐春相愛,起因是兩人是知己,互相體諒難處,能夠同情。就像沐春當了父親之後“越活越回去”,像個孩子的逗阿雷瘋玩,胡善圍也從不阻止,反而就像寵阿雷一樣寵著他、由著他,因為她知道沐春是用阿雷的童年來治愈他自己童年的遺憾。
故,胡善圍把事先準備好要沐春回家照顧阿雷的說辭咽了下去,說道:“好,你儘管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我們都要好好的完成任務,然後一起回家陪阿雷,我們要短暫缺席她的幼年了,希望不要錯過她的童年。”
人生得一知己,還結為了夫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這大概是愛情最美麗的樣子了。
胡善圍說道:“你投誠燕王,需要一份投名狀來證明價值,你去告訴燕王,他燕王府的書吏葛誠是建文帝埋下來的眼線,時常有密報送到宮裡。我是在後宮的內書房裡發現的。”
入冬,伴讀入東宮,陪太子讀書。
因冬天寒冷,尤其是燕王地處北方苦寒之地,建文帝掌控的軍隊大多是南方軍,不適宜冬日作戰,於是建文帝因天氣原因暫停了削最最忌憚的燕王,打算天氣暖和一點就動手。
很快又是大年初一,大明正式跨入了建文時代,正式啟動新國號,是年,就是建文一年。
建文帝宣布大赦天下,並放出千名宮人。有出就有進,官奴加上選進宮的宮女、小內侍,後宮又進來約兩百個新人,這其中就有呂太後要胡善圍必須弄進來的心腹死士。
胡善圍依計行事,配合建文帝漸漸張開大網。
春暖花開,天氣轉暖,是時候要燕王府破產了。
就當建文帝和曹國公李隆基商議找什麼借口去削燕王的時候,從遙遠的北平傳來消息,說燕王中風,危在旦夕,口鼻歪斜,且口不能言,已經是個廢人了。
燕王妃徐氏寫了奏本,字字泣血,求建文帝容許四個孩子回來北平,見父親最後一麵。還說皇上以孝治國,對太後恭敬孝順,乃天下孝子典範,求皇上成全四個孩子的孝道。
除此之外,懷慶大長公主等皇室成員也進宮為燕王妃說情,求建文帝放侄兒侄女們回去見燕王最後一麵。
燕王中風之時,正好是燕王府書吏葛誠在交文書時突然發生的。燕王剛剛打開文書細看,突然從椅子上翻倒,口鼻歪斜,抽搐不止,葛誠嚇得大叫來人。
因葛誠親眼所見,故不生疑,早在燕王妃啟奏皇上之前,就把燕王中風的情報送到京城。
建文帝大喜,真是瞌睡遇到枕頭啊!我還沒動手,燕王就先倒下了。隻要燕王一死,燕王世子、次子兩個年輕人能翻出什麼浪來?
真乃天助我也!
不過,建文帝並沒有放鬆警惕,在放走四個人之前,派了親信北平布政使張昺和北平衛所的指揮使謝貴一文一武兩位大臣,去探望中風的燕王朱棣。
此時已經到初夏,人們隻穿著單衣,但是燕王卻穿著貂皮大襖,生著火爐,躺在火爐旁邊的塌上,還不停的打著哆嗦發抖,“冷……冷……”
一旁燕王妃徐氏從帕子擦著從燕王扭曲的嘴角流淌出來的晶瑩的口水,“我家王爺已經語不成句,隻會說個冷字,沒得辦法,隻得在大夏天裡生爐子。每日靠著高麗國的千年人參吊命,強撐著見到
四個孩子方能閉眼。”
張昺和謝貴稟告建文帝:燕王是真的不行了。
建文帝這才放走四個堂弟堂妹。
建文一年,七月初六,中風快死的燕王朱棣在見到四個孩子後神奇般痊愈了,宣布朝中奸臣當道,迫害皇室,起兵勤王,史稱靖難之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