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膜(1 / 2)

胡善圍 暮蘭舟 7438 字 9個月前

三兄弟,必有一憋屈。

這個憋屈的基本都是老二,因為老大是頭一個孩子,在繼承權上享有天然優勢和資源。老三是老小,天然得父母憐愛。夾在中間的老二不上不下,資源不如老大,寵愛不如老三,因而一般老二也是最努力的。

漢王就是如此,靖難之役,三兄弟裡,老大老三都在北京,隻有他一個人跟著父王四處打仗,顯示出過人的軍事天賦,還幾次救了父王脫困,那時候是他們父子關係最好的時候。

永樂帝甚至還對他說:“努力啊,世子身體不好。”

漢王就是那個時候起,對大哥起了取而代之之心,覺得父親是想讓自己當繼承人的。

永樂帝:老二,你真的想多了……

現在,漢王好容易鬥贏了太子,逼得太子像縮頭烏龜似的在東宮閉門不出,就連最最信任的老師解縉凍死在雪地裡,太子都一聲不吭,日子照常過,嘴巴嚴的像河蚌,一個求情的字都蹦不出來。

然而,紀綱的示警,讓漢王有了新的敵人,皇太孫。

皇太孫今年才滿十五歲,沒有任何勢力,漢王有些看不上眼,覺得自己是長輩,又兵強馬壯的,和大哥三弟爭一爭他會全力以赴,但是去欺負一個孩子,沒甚趣。

漢王心想,隻要皇太孫認清形勢,知難而退,他就不和皇太孫計較了。

漢王約了大侄子一起閱兵,看天策衛最新演練的陣型——天策衛本是禁軍的一支,被漢王索要去了,成為漢王府的護衛。

漢王就是想在大侄子麵前展現實力,讓大侄子知難而退,所謂先禮後兵,到底是一家骨肉,撕破臉多難看,何況對方是個晚輩。

太監王振把請帖送到皇太孫案頭,朱瞻基看了,合上帖子,“你去漢王府回話,就說我會準時去。”

王振不禁為皇太孫擔心,“這……天策衛已經從禁軍變成漢王的私兵,天策衛演習,除了兵戈,還有火炮火/槍,刀劍無眼,就像鴻門宴,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殿下要三思啊。”

朱瞻基已看穿一切,淡淡一笑,“我不怕他有意,就怕他無意,你自去傳話便是。”

王振摸不著頭腦,隻得服從命令。

三天後,天策衛在一處空曠之處開始演習,演習的內容是攻城。

在一處廢棄的城牆那裡就地取材,這段城牆主體是夯土,上頭覆蓋著磚石,距今已有千年,據說是東晉時建立的城牆。

那時候北方大亂,晉朝亡國,司馬家族的分支跑到被稱為蠻夷之地的南方建都,建立新都城,取名為建康,這就是南京的前身了。

千年風風雨雨,昔日健康城已無痕跡,隻餘下幾段舊城牆。古代沒有文物保護的概念,城牆又不是可以買賣的古董,不值錢,乾脆用來做攻防演習。‘

城牆上豎著一排稻草人當做敵軍,城牆下,天策衛排兵布陣,十門嶄新的佛郎機大炮在最前方,大炮後麵是九排火/槍手,火/槍手後麵是弓/弩兵,弓/弩兵後麵是步兵,步兵們圍著一架架和城牆差不多高的登雲梯。

戰場旁邊有個土坡,土坡架起了帳篷,漢王先至,到了卯正(上午七點),皇太孫的車駕準點出現,儀仗齊全,旗幟鮮明,很有氣勢。

漢王拍馬迎接,漢王先拜,行君臣大禮,朱瞻基下了馬車扶起漢王,回了一拜,以家禮待之。

漢王做了個請的姿勢,比皇太孫先走,漢王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指著演習的隊伍進行講解。

漢王比皇太孫輩分高,但皇太孫是君,漢王是臣,嚴格來講,漢王走在皇太孫前麵,甚至並肩而行是不合適的。

漢王是故意的,在大禮儀上嚴格遵守禮儀,比如剛才君臣相見時先行臣子禮,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參他目無君臣。

但是在小的方麵故意裝作無意中忽略,如此,即使被人參,父皇也不會理會這些小細節,還覺得這些人多事,故意離間天家骨肉。

漢王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種事情,瘸子太子不良於行,走路需要兩個身強體壯的太監攙扶,兩兄弟走路,漢王經常走在太子前麵。

這次邀請皇太孫閱兵,漢王故技重施,可是皇太孫不慣漢王這個毛病,憑著一對螳螂般細長的大長腿,邁開大步,加快步伐頻率,也不怕扯著蛋,兩下就追上去了,並且始終保持領先漢王半個肩膀的距離。

漢王敏銳的感覺到朱瞻基和太子是不一樣的,太子寬厚謙和,這個大侄子銳氣十足,鋒芒畢露,不願落後於人。

不過,漢王還有後招。

漢王請了朱瞻基上座,自己坐在下首,入座之後,一身戎裝的漢王世子朱瞻壑過來向大堂哥請示,“軍隊已經準備完畢,請皇太孫示下。”

朱瞻基像個細長的螳螂,朱瞻壑比堂哥還高出半個頭,身體敦實的像一座鐵塔。漢王有意培養這個接班人,連這次演練都是朱瞻壑全權負責,他隻當一個甩手掌櫃。

朱瞻基看著這個一起長大的堂弟,目光柔和一些,抬了抬手,“開始吧。”

“是。”朱瞻壑退下,飛身上馬,大手一揮,少年正處於變聲期沙啞的聲音吼道:“攻城!”

戰鼓震震。

前麵十門火炮齊齊對著城牆開炮,炸裂之聲地動山搖,仿佛身處沙場。

漢王眼角餘光觀察大侄子是否有畏懼之色。

炮火灼目,會傷眼睛。一旁服侍的太監王振忙遞上一副墨色水晶打磨的眼鏡,這是占星家用來觀星的。

朱瞻基戴上墨色水晶眼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現在窗戶貼膜了,漢王琢磨不透大侄子的內心。

前方攻城,先是炮轟,將千年前的夯土城牆轟得渾身都是馬蜂窩。不過,這個東晉夯土城牆太厚實了,十門大炮各自用完一車彈/藥,城牆除了長出一臉痘坑,就像青春期少年的臉之外,並沒有立刻垮掉,還能夠挺住一段時間的樣子。

這在總指揮朱瞻壑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如此強烈的炮火,不定無堅不摧,待城牆垮塌,九排火/槍兵進行三段式射擊,槍聲不斷,壓住對方攻勢,然後弓/弩兵和步兵用登城梯攻上去奪城,一舉拿下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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