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輝:“……”
這孩子……敢情一上午臭這個臉,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啊……
明月輝挺不好意思的,她不過是開開玩笑,他卻一直當作正事惦記在了心上。
……
明月輝走到潁水邊,遠遠地瞥見流杯亭的情景——
一群高冠博帶的名士圍著流水槽,不一會兒,羽觴流到了司馬沅身前。
他以自己最為得體的姿勢起身,懷著略微抱歉的笑意,施施然舉起羽觴,一口飲儘了杯中蘭芷酒。
緊接著,程念韞又取出一個羽觴,行酒令開始,停下來的時候,又再一次到了司馬沅麵前。
不會作詩作文的他,隻好再一次起身,爽快地將斟滿的蘭芷酒,再次一飲而儘。
明月輝感覺有詐,便盯著看了下去,一連幾次,羽觴都流到了司馬沅那裡。
即便司馬沅態度再怎麼恭謹,這樣一直喝酒不拽文下去,整個曲水流觴也得崩掉,程念韞在那裡煽風點火地苦笑搖頭,有些自詡名士的人坐不住了。
明月輝握緊了拳頭,她確定以及肯定,這場曲水流觴就是一場鴻門宴。
就算司馬沅是個廢得不能再廢的小皇子,他到底流著皇族的血脈,他的存在便是礙了他幾個便宜哥哥的眼。
而程念韞之流便能仗著有心人的支持,公然報仇地來針對他。
“信我,信我一次。”方才的話語猛然又回響在明月輝耳邊,她想起了那雙琥珀色眼睛,好看的,圓圓的,又真真地看著她。
信他,是的,她得信他一次。
明月輝彆過頭去,不再看流杯亭的方向。
潁川之水清濯,明月輝轉過頭才發現,有一人在身旁垂釣。
那人戴著個鬥笠,握著一根慘兮兮光禿禿的竹釣竿,一身黃昏色的白衣,定定坐在旁邊的大石上,一動不動,仿佛入定。
剛才她怎麼沒發現這人?存在感低得跟隻幽靈似的。
陸氏本來早早喚明月輝過到女眷那邊,可她一想到老祖宗在那兒,一群姐姐妹妹妯娌婦孺,嘰嘰喳喳地爭表現,她煩也煩死了。
還不如就坐在這兒清淨清淨。
這樣想著,明月輝亦爬上了大石,坐到釣者旁邊。
此時她才瞥見那釣者鬥笠下的樣貌,那一刻,饒是她見過昳麗無數,饒是這人隻給了他半爿側臉,她也不禁怔然。
明月輝無法用語言去描述他的外貌,隻覺那五官,每一筆都似吳道子的畫作,直與天工爭輝。
最好看的,是他的眼睛,雖說看不清神采,可便如天邊的一顆疏星,炯炯落落的。
這怕是明月輝在遊戲世界裡看見過最好看的人了,她的腦子嗡嗡作響,一時也想不起自己方才想乾什麼,隻朝那人點了點頭,又怕冒犯了人家,收回目光,規規矩矩坐在離他三個身位的位置。
那人依舊沒有動,連眼珠都沒轉一下,若世間的得道佛僧,秉持著釣者最高潔的一麵。
這令明月輝肅然起敬,越發不敢上前叨擾,隻安安靜靜坐在他身旁,隨著她的目光一同看起了那一渠清江水。
看著看著,她百無聊賴地點開了美人收集圖鑒,反正她這個美人收集圖鑒裡發出的聲音彆人又不會聽到,不會叨擾到那位悠然出塵的釣者。
明月輝逡巡了一遍無論看幾次,都會令她悚然一驚的五十個美人頭,很快找到了裴淺立繪框。
自古風流芍藥花,花嬌袍紫葉翻鴉。
裴淺的立繪框裡,花團錦簇,繁茂的芍藥開得有遮天蔽日之勢。
花團中間睡了個美人兒,她體態婀娜,豐肌玉骨,身著薄薄的紗衣,隱隱約約讓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地方……
花團兒中的裴淺看起來有些醉了,她酡紅了國色天香的容顏,憨乎乎地撐開眼瞼,迷離地望著明月輝。
然後伸開了手臂:“阿沅,我要。”
媽耶,這個聲音羞答答黏膩膩的,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
明月輝摸摸自己的鼻子,幸好她還是直的,才沒有流鼻血。
由於這一舉動太過猥瑣,她不由地朝旁邊望去,索性那位釣者依舊保持著卓然風姿,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垂釣的那渠流水。
還好,沒有丟臉。明月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