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寫下和離書,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不連累她。
這個傻孩子,他哪裡知道,自己死了,才是最大地連累了明月輝!他若是死了,他媽的她這輩子也完不成這個遊戲了。
“那個……他……他其實給你留了東西……”沈忌的聲音輕若蚊足。
說著,直直走過窗台,翻了下去。
過了好一陣,他重新回來時,抱了一捆鮮花,有李花、有墨蘭、有山茱萸、有垂絲海棠……好多好多花,一束束地用錦帛係好,妥帖、燦爛、貞靜。
沈忌:“他怕你接受不了和離……托我每天放一束在你窗台,權當是他出去找藥了,不想見你。”
“待到大軍過江,攻占江南之後,再告訴你這件事。”他繼續道。
本來沈忌不願意把這些話給明月輝的,他怕明月輝因了這些花,留戀司馬沅,不會去愛自己的阿父了。
明月輝接過這束花,清麗的小臉蛋溫柔地貼在花瓣上,輕輕蹭了蹭,表情少有的嫻靜又溫柔。
她的心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堅強,因為她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任何人都阻擾不了的決定。
“我要去找他。”明月輝的臉龐還貼著那些花,柔軟的皮膚與柔軟的花瓣,皆是柔柔的觸感,這句話也是輕輕的,又好似有千斤重 。
“我要去找他。”
……
明月輝行動起來,她本身博聞強識,沈忌畫了一遍輿圖,便深深記在心中。
“袁姐姐,你瘋了?!”當明月輝求沈忌,給她一匹快馬,或者幾個兵的時候,沈忌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就我一人進京口,不會拖累彆人的。”明月輝焦急地解釋。
她隻想有人到時候接應他們,若是她死了,大軍進了城,也好有人收屍。
“你一個世家貴女,連戰場都沒見過,是去添亂還是送死?”沈忌怒了。
“去跟司馬沅一樣,當誘餌!”明月輝咬著牙道。
既然沈忌不幫她,她想也不想便出了門,她想要去找裴元知,求一求舅舅。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沈忌出手了,他想要把這個瘋女人給捆起來。
哪知明月輝腳靈巧地往後一踢,正中他的膝蓋,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直接反剪住了他。
“稚兒,你袁姐姐可不是普通的世家貴女,是連你阿父都佩服的世家貴女!”明月輝道,她就知道,這具身體在關鍵時候總是這麼給力。
自上次的玉如意事件後,明月輝就一直備著繩子、匕首等神器,以防有人再對她與司馬沅再進行暗算。
這時正派上了用場,不多時,她便把沈忌捆成了粽子狀,偷偷塞到了拔步床底。
在給沈忌的嘴裡塞住繡帕後,她頂著沈忌要殺人的眼光,走出了門扉,“阿一。”
隨著這一聲【阿一】,一個身影應聲而落,跪在明月輝麵前。
這是裴元知給明月輝的暗衛,原本有兩人,其中一人教她去照看薛快雪去了。
裴元知讓她重新給這兩人取名,她便取了【阿一】和【阿二】,是的,就是這麼好聽又好記。
這兩人不像傳說中那種神秘冷酷的殺手,身手普通,也有七情六欲。
阿一喜歡敏成侯府的一個侍女,上巳節那天還告假去偷會人家,所以當時明月輝與司馬沅遭人下藥,才毫無辦法,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
事後阿一很是愧疚,一直守著明月輝,可以說寸步不離了。
他們被裴元知賜給了明月輝,以後就是明月輝的人了,萬事以明月輝為重。
“女郎可是要去求裴太守?”阿一從來不在明月輝說話之前開口,這次卻破例了。
明月輝點了點頭。
“裴太守定不會答應女郎,他的反應,會比沈世子更為激烈。”阿一真誠地道。他曾是裴元知的手下,比明月輝更加了解前主人。
明月輝方才急暈了頭,阿一的話令她冷靜了下來,她覺得他說得對。
裴元知比沈忌更有實力,也更有實權。他是袁芳塵的親舅舅,是真心真意關心袁芳塵的人,對於明月輝這一行為,饒是她巧舌如簧,也不會答應。
可不找舅舅,又能找誰呢?
明月輝想了一圈,覺得司馬沅真是悲哀。兄弟鬩牆、父母不仁、舉目無親,他堂堂一個宗王,去這般大喇喇地送死,也沒人在意,沒人關心。
甚至他的幾個兄弟還可能拍手稱快,因為少了一個潛在競爭者。
如今,也隻能去找那個人了,那個【傳說·很好看·其實·好像也還行】的——
謝如卿。
明月輝停住了腳步,突如其然問道,“那你呢,阿一,你會阻止我麼?”
年輕的暗衛伏在地上半天,先是一點頭,最終還是選擇搖了搖首,“阿一是暗衛,應永遠忠誠於主人。女郎是阿一的主人,阿一聽女郎的。”
“但如若無人陪女郎去,阿一願意做接應女郎那個人。”
明月輝重重呼了一口氣,“好,無人接應我,你就當接應我那個人。所以,你一定要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