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雖是恐怖,卻異常溫和可人,讓人非但不心生恐懼,還倍感親切。
明月輝被這聲音安撫了,原本波瀾起伏的內心,也得到了久違地平靜。她想她不用再害怕了,這女人是好人,定不會害了她的。
這般想著,一根金針紮入後頸,明月輝失去了意識。
……
……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過了兩個月過去了,明月輝漸漸習慣了這裡的生活,與這裡的人。
這裡叫做哀牢山,是寧州境內的一座深山。
哀牢山上,綠野淙淙,蘿徑蔓蔓,了無人煙。
諾大的山上住了兩個人,一個叫做平楚老人,一個叫做袁芳塵。
“明月,吃飯了。”眼前的女人溫柔地道,她的聲音嘶啞乾枯,仿若七旬老婦。
她長了一張乾枯蠟黃的臉,四十幾歲的模樣,臉上長滿了黃褐斑。
擁有這樣一張醜陋的臉的女人,卻長著一雙清亮至極的眼睛。當她看向你的時候,你會莫名放下自己所有的戒心,去傾心交付。
明月輝本來在把玩一個小麵人,被她這麼一叫,興衝衝地轉過身去。
女人拿了個搪瓷碗,敲了敲,“明月,來吃飯,今天是師姐做的油煎山坑魚哦!”
一聽到油煎山坑魚,明月輝一下子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型。
輕輕巧巧放下了手中的小麵人,一顛兒一顛兒地就往袁芳塵跑去。
此時的她總是會忘了很多很多事,比如她怎麼到這座山的,比如她是誰,她的過去,再比如過去幾天袁芳塵教她認的那些字。
她隻能努力地勉強記住袁芳塵,記住師父。
袁芳塵是她最溫柔最好看的師姐,也是自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人。
當時明月輝的頭上、脖子上都纏繞著厚厚的白紗,是袁芳塵一口米湯一口米湯地喂她,仔仔細細地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袁芳塵說,明月輝醒來的那天夜裡,明月清輝,拂照山林,那彎下弦月又大又亮。所以她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明月。
明月,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袁芳塵每天都教她說話,教她認字,給她講故事,還為她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有烤山豬肉、油潑蘭花苗、雞片白芽、鹵水銀絲麵……不過她最最喜歡吃的,就是油煎山坑魚了!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一個字都記不住,還吃!”明月輝正篤篤篤地跑過去,不料被一人揪了後頸,直直撚著衣服提了起來。
明月輝也不怕,撒嬌地揪住耳朵,一個勁道歉,“師父,師父,你彆打我,打我師姐可是要心口疼的。”
從後麵揪住她的男人是師父,名叫平楚老人。
師父一頭白發,一把拂塵,灰撲撲的道袍就沒見他洗過。
不過據師姐說,他每天都有換的,隻不過他的每件衣服都一模一樣,讓人看不出來。
不過師父長得還是蠻好看的,一張清雋的少年麵龐,讓人誤以為隻有十七八歲。
其實他的具體歲數,連師姐也說不清。師姐說,在她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師父起,他就長那樣。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長那模樣。
“壞東西,知道你師姐心口疼還專門戳痛處,遭打!”師父眉毛豎了起來。
袁芳塵忙將明月輝攬至身後,”打什麼打,她今兒認了整整五個字呢!”
“哪五個?”平楚老人問。
“平、楚、老、人、傻!”明月輝一個字一個字地大聲念出來,念完就開始咯咯咯地笑。
“你個小兔崽子!”平楚老人真的擼袖子了,“你彆吃飯了,以後都彆吃飯了!油煎山坑魚也彆吃了,為師一口一個,你就看著為師吃!”
說完他還真的搶了袁芳塵手中的搪瓷碗,一夾筷子,一口一塊,非常快速地當著明月輝的麵,把那一碗油煎山坑魚,全部吃完了。
明月輝本來以為平楚老人是開玩笑的,結果當她看到他真吃得滿嘴油渣子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可憐巴巴地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馬上……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師父,你找死麼?!”袁芳塵以豹的速度衝上來,熊的力量往平楚老人頭上一錘了一錠,“這麼大的人了,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些什麼?!”
平楚老人被錘懵了。
下一刻,他的眼裡,蓄滿了比明月輝還多的淚水。
“你居然為了她打為師?”平楚老人長著被油渣子糊滿了的嘴,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樣,“你再也不是為師的芳塵崽崽了。”
說著,楚楚可憐地抹了一把淚。
平楚老人長得很好看,睫毛尤其地長,整的就一個睫毛精。
這樣哭出來,淚水打濕了睫毛,顯現出那種淚盈於睫的效果,讓人不由地心生憐惜。
明月輝被震懾得更呆了,她壓根沒想到,有人會比她還要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