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楚老人雖然言行上怪誕不靠譜, 可是育人這一套還是很強的。
若是肯出世, 必定是一代大儒。若是放到現代, 則是當代教育家。
第一日, 學五十個字,先給明月輝安上一個發條。
第二日,翻倍,學一百個字,探一探她的底線。
第三日, 就開始分兩套任務, 一邊學五十個字的基礎, 一邊以自編教材為基礎, 開始教她基本的語法。
……
這般每一日都以特定的任務教學, 每一日她都有長足的進步。
從炎炎夏日始學, 到了冬至哀牢山中喝上第一碗羊肉湯為止, 明月輝已經從一個大字不識宛如幼童的初學者,迅速地成長, 成長為約莫學了五六年書塾的少年人水平了。
她不再記不起事, 心智也從稚童,恢複到了成人。
這天冬至。
袁芳塵特彆挑了一隻養了兩年的肥羊, 手起刀落宰了。
明月輝拿了個碗來接羊血, 順便一個手勁,剝了整張羊皮。
平楚老人睡在不遠處的吊床上, 眼見兩個女人殺生不手軟的狠色, 著著實實打了個寒顫。
他一向不會養女兒, 好不容易養了兩個女孩,總覺得和彆家養的都不同。
其實他更喜歡那種會撒嬌的小淑女,嚶嚶嚶。
……
嚶嚶嚶是嚶嚶嚶,平楚還是必須得承認,這兩個丫頭做飯還挺好吃的。
一鍋羊肉湯,放的是西域來的孜然碎末,燉的是自家菜園子裡大白蘿卜,煮得那是噴香四溢,讓人欲罷不能。
最最貼心的是,那鍋下喂著小火爐,小火爐特彆暖和,裡麵還煨了一壺他最愛的燒酒。
“明月,你學了半年了,為師便來考考你如何?”平楚老人一邊端著一碗羊肉湯,吧唧吧唧嘴喝,一邊舒服到眯著眼睛瞧著明月輝,開始跟她嘮嗑。
“師父,喝湯不要吧唧嘴。”袁芳塵文雅地吃著一塊蘿卜。
“吧唧吧唧吧唧……”略略略,他就喜歡看袁芳塵看不慣他,又打不到他的樣子。
今天是冬至,大家約定好不準打人的。
袁芳塵嘴角扯得很大,筷子直戳到了碗底,明顯是在忍住脾氣。
“師父,師姐今天不能打你,不代表明天不會積攢了今天的怒氣,一並收拾你呀。”明月輝咬了一塊半肥半糯的羊肉,毫不留情地打擊平楚老人。
平楚老人鼻子哼哼,“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無花空折枝。”
“師父,詩背錯了。”明月輝好心提醒,師父明明學時如海,深不可測,不知為何,老是背錯詩。
“沒錯,這句詩講的是,今天有能惹你師姐發火的機會,一定不要等到明天,不然我會追悔莫及。”平楚老人繼續吧唧嘴喝了口湯,解釋得頭頭是道。
袁芳塵的筷子戳得更狠了,嘴角mmp的圍笑也拉得更大了。
明月輝甚至有錯覺,她好像聽到了師姐魔鬼般的磨牙聲。
為了不在冬至的第二天看到流血慘案,明月輝決定難得好心地轉移話題,“師父,你想考我什麼?”
平楚老人見明月輝接了話,一隻手往曲著的膝蓋上一搭,“聽好了。”
明月輝點了點頭。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故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平楚老人那隻搭在膝蓋上的手,隨著這句話,慢慢抬起,用小鐵夾子取出放在火爐架子上的小酒瓶,輕輕倒了一杯在碧玉酒杯中。
明月輝眨了眨眼,似在思考,”此話出自《韓非子·八經》。”
“意思是,凡是治理天下,必須依據人情。人有好惡感情,所以獎賞和刑罰可以使用,所以禁令可以立。”明月輝繼續道。
平楚老人放下湯碗,端起酒杯,細細抿了一口,“不錯。”
明月輝聽到師父難得表揚自己了,絕美小臉洋溢起了驕傲的微笑,被小火爐一烤,泛起少女獨有的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