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才十六歲吧。
也是個梅雨時節,他剛被任命為執金吾,那夜輪到他值夜,遂住進了皇宮裡。
在此之前的兩年,他尚在北魏作戰,習慣了枕戈達旦的日子,睡眠也異常淺。
還是皇後的莫喚雲以慰問的名義帶著小小的安寧公主過來看他,他哄著安寧公主入睡之後,皇後便由嬤嬤抱著睡熟了的小小女孩離去了。
那時的他還不明白,莫喚雲為何總是來找他,或許真的如同彆人謠傳的一般,皇後將他看做了心腹。
當時時局頗亂,他為了謝家的安穩,不得不假意與莫家結盟。
皇後走後,夜裡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窗前的那棵芭蕉樹開起了豔麗的紅花。他睡得朦朦朧朧的,聽到了小耗子一般低低的啜泣。
他睜開眼睛,躡了腳步,閃到門後一看。
一個小姑娘正蹲在那兒,低低哀哀地咬著牙哭。
“姑奶奶。”他認出了來人,這小姑奶奶不知何時跑到他這裡來的,雨聲太大,她又太過悄無聲息,致使他現在才發現。
“嗚嗚嗚嗚……”少女沒有說話,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謝如卿一手拍住她的肩膀,發現竟然濕透了,”我的姑奶奶,你就這麼一路淋著雨跑過來的?”
“嗯……”少女悶悶答了一聲。
此時兩個人還隻是相互交好而已,有一些兩廂情願的曖昧,可礙於身份與地位,誰也沒有捅破開來。
“你怎麼了呀?”謝如卿也很意外,少女從不會這麼晚來找他,畢竟兩人身份有彆,就算在宮裡,也是很少見麵的。
“來看看你。”少女嗚咽著,小臉埋進雙手。
“彆人欺負了?被姑姑罰吃的了?還是縫衣服的繡針又沒磨好?”少年也蹲了下來,蹭了蹭小姑娘,“彆哭了,要不我替你給姑姑說情,或是又替你磨一晚上的針唄。”
是兄弟就要兩肋插刀的。
“哇……”少女被他這麼一碰,哭得更加洶湧澎湃了,“阿奇,我是來向你告彆的……”
“嗯?”謝如卿奇怪了,“不是說二十五歲才能出宮麼?怎麼,你找到你親人,偷偷送了禮許你出去了?”
少女狠狠搖頭,“我……我要死了……”
謝如卿聽後大震,餘光忽而瞟到一物,他定睛一看,少女身下居然聚了一灘血!
他哪敢耽擱,一把勾住她的腿,將她打橫抱在懷裡,快步走向床鋪方向。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少女臉變得通紅,越哭越凶了,“阿奇,男女授受不親的!”
謝如卿皺著眉頭,大步邁向屋內的床鋪,將她小心翼翼擱置床鋪之上,逼問她,“怎麼回事?”
少女被他壓在床上,渾身被雨水淋得濕透了,單薄的衣裙緊貼身上,勾勒出似有若無的線條來。
謝如卿默默移開了眼睛,他的某處,起了反應了。
該死,怎麼會在現在起反應了呢,雖然他第一次起反應也是因為夢見了她。
少女的呼吸急促極了,“阿奇,我會將你的衣服和床都弄臟的……”她那般自卑地說道。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少年急急翻找出藥箱,“到底哪裡受傷了?是否是被人欺負了?”
他一連拋出幾個問題,把她問得一愣一愣的。
少女委委屈屈地掉金豆子,一股腦地搖頭。
少年一見她的模樣就來氣,都什麼時候了,她矯情病又犯了,“吾這有傷藥,若你執意不說,休怪我先斬後奏。”
言罷,手指撚住了她的腰帶。
“彆……不要!”少女尖叫起來,捂住了腰帶的係繩,“阿奇,我那個地方流血了……”
“梓香姐姐說,女孩子生來就有這個病,都是十四五歲發病。”少女抽泣著講述著宮裡交好的小姐妹告訴她的話, “每個人生與死的概率是一半一半的,若是一天內止不住這個血,人也就這麼去了。”
“阿奇,都半天了,這血越流越多了。”少女崩潰地說。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臨死之前,想要見他一麵。
幸好,今晚他在宮裡當差。
“給我看看,我替你包紮。”謝如卿強硬地掰開了她的手。
“不,那個地方不要!”少女慌忙地掙紮了起來。
“啪嗒!”少年直接握住了她的兩隻手腕,將她逼到了床角,“閉嘴,你真吵!”
因他在戰場上曆經了生死,他才尤為珍惜生命,他不允許任何人輕言生死,尤其是……尤其是這個人……
謝如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沒來由地心慌,他害怕,害怕失去眼前的這個人。
這樣的想法就像一顆種子,種進了心中,逐漸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