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可真醜,嘴快比腦袋大了。”明月湖仔細觀察著這一群毛還沒長乾淨的寶寶。
謝如卿嘴角一扯,勺子一側,輕輕敲在瓷盅上,發出悅耳的清鳴,“你們天天到底要吃多少,累著你們阿娘了。”
本在嗷嗷嗷嗷叫的寶寶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砸吧砸吧眼睛,無辜地瞧著謝如卿。
啾啾估計嘴都嚼酸了,一下子將那些小米吐了出來,估計又是可惜嚼好了的米,又用喙小小心心堆堆好。
“啾啾,身子比以前粗了。”明月輝悉心地發現。
“當了母親都這樣,前段時間,啾啾身子可寬了。”謝如卿用手指一卡,比劃著。
明月輝:“……”
她驀然有股心酸,外麵的世界裡爾虞我詐,特彆是司馬沅的世界,那些大事件件都能引發國家的興衰。可在謝如卿的世界裡,最大的事情,是啾啾產子,她有小寶寶了……
她有家了,謝如卿卻沒有。
“這一次,又遇到了什麼事麼?”謝如卿輕輕問她,就像是老朋友的詢問。
“我又不是有什麼事才到你這裡來。”明月輝笑道。
“可你無事的時候又不來……”謝如卿嘟囔道,小小聲的,明月輝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有事時來找我,也很好……”謝如卿聲音大了點,補充道。
可正是加了這一句,明月輝才更加篤定,她沒有聽錯。
“我來了的……”明月輝也小小聲辯解。
她有些愧疚,因為她的那些【來】,不過是遵守約定地來晃一下,並不曾真正在意過他的哀樂。
她潛意識地以為,謝公是不需要慰藉的,他那樣強大,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加強大了。
“你說罷……”謝如卿說道,手裡放下了銀勺,打算認真聽她講。
明月輝鼻子狠狠吸了一口,她知曉,把謝公當成她的慰藉是不對的,可在這宮裡,她也隻有這一個慰藉了……
“他臨幸了一個人。”
謝如卿:“……”
“我是不是很過分,當皇帝本來就應該臨幸眾人的,可我……卻因為這事心中膈應。”明月輝訕笑。
“且今日我才發現,我好像有些嫉妒那姓薛的女郎。她入了宮,在偏僻的泠水院,那裡遠離是非之地。”
“沒有大臣的威脅,威脅她搬去哪裡哪裡;也沒有一群家人子天天念著,更沒有那種她必須要成為賢後的責任。”
“……”她說了很多很多。
說到最後,明月輝捂住臉,“謝公,我害怕,害怕自己會變得麵目全非。”
……
明月輝自顧自地說著,一點沒有謝公臉色的變化。
從那怡然自得一般的神態,漸漸變了,他有些慌亂地握住那根小勺子,力道一點一點地加深……加深……
過了老半天,他問道,“你害怕,是因你在乎……”
“你心悅他了,對麼?”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唇都在發抖。
可惜明月輝沒有發現,謝公這句話就好像那柄小勺子敲在了她的心湖中,
【鐺……】
心湖暈散開來。
“我……我……”明月輝想從濃霧裡看清楚自己的心,她不可能心悅司馬沅,她怎可能愛上一堆數據呢?
啾啾和四個丈夫嘰嘰喳喳地叫著,發出了悅耳的聲音。
大自然的陽光流淌進窗欞裡,天邊的歸鳥展翅,院中的鴨子在池塘中遊蕩,小雞子一粒米一粒米地啄食。
她忽然被擁入了一個懷抱裡。
就那樣突如其然,沒有任何準備地,身旁的人擁住了她。
她想要掙紮,卻感受到那個人身體的顫抖。
她第一次與謝公離得這樣近,錦袍摩挲著錦袍,她甚至感覺得到他那寬大的衣衫下麵,那具身體是怎樣的骨瘦嶙峋。
【他怎得這樣瘦?】明月輝在那一瞬間,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這樣。
猝然間,他的力粗魯又急切,絕望得無法自持,更無法保持那通身與生俱來的氣度。
她以為,他的禮貌與疏離,是從家族中骨血裡帶來的。
其實不是,他將她抵到了床沿,那吻毫無章法又充滿了欲求,他那般衝動地破入,又恨又亂地搶奪,把她的嘴唇都給咬破了。
到最後,明月輝是懵逼的,她壓根不知他這樣噴薄而出的熱情中為何會帶有這樣的絕望與掠奪。
兩個人的嘴唇分開,明月輝呼吸不過來了,抗拒地推了推他。
“你……你……”明月輝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不是皇夫麼,他的妻子不是雲帝麼……
就算是愛恨,他的感情也應該綁在的是彆人身上啊。
“瞎子心悅你。”謝如卿眼睛亮得若琉璃婉轉,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嘴唇,一點一點揩拭著她嘴角暈散的水漬……與鮮血。
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正常人,而不是瞎子。
明月輝:“……”
她從未想過,謝如卿會說這樣一句話。
謝如卿在她眼中,就是一朵雪山上的高嶺之花。
說通俗一點,他就像是那種以她的階層永遠觸及不到的男神,那一年她中學轉學,遇到過一個少年,他的名字永遠隻出現在每次考試榜單上的第一位。
從她的名字數上去,要過好幾列,好幾十行,才能在最頂上看到他。
她曾經在樓梯的過道遇到過他,她很自卑,隻能低下頭來不敢看。
在人家走過後,才巴巴地去探頭看。
後來人家去了他國,又在互聯網領域成了大佬,她也隻能從國際財經雜誌上窺見他的身影。
謝如卿和她的差距,大抵就是現實裡那個少年和她的差距吧……
就算她當了皇後,現實裡就算她成了最年輕的上市公司高管。
她依然覺得,自己是個隻能在彆人走過的街道,趴著瓷磚偷看的普通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