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洛陽(1 / 2)

()明月輝本來是出門理豆角的,不知怎麼,就被少年奪取了竹筐,她想伸手去搶的時候,被他壓在了牆上。

少年一手撐著牆,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下頭吻了起來。

那是一種鋪天蓋地的感覺,明月輝呼吸不過來了,也推不開他,隻得揪著他的衣領,默默承受著他的欺負。

一吻之後,她氣喘籲籲地瞧著他。

“鴨子,我的好妹妹。”少年不要臉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將他的鬢發繞了一圈又一圈,“我已經跟乾娘提親了,你就等著我八台大轎娶了你吧。”

“我們……”明月輝漲紅了臉。

“我們不是兄妹,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呀……”少年低下頭來,輕輕又輕啄了下她的額頭,“以前是兄妹之愛,現在是男女之愛,鴨子……我分得清,我一直一直分得清。”

阿奴哥哥的眼睛裡流露的色彩,她太熟悉了,她曾經在司馬沅眼睛裡看到過。

她其實有點分不清對阿奴哥哥的感情的,和司馬沅不同,對於司馬沅,她是有心動的,那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繾綣,那日複一日的吵架和分離,還有那些不可言說的肢體相交……

而對阿奴哥哥,一碰到他,她的心便濕了。

是柔軟的,一點也硬不起來了。

她喜歡阿奴哥哥,分不清那是不是愛,她隻知道,她這一輩子都不想讓他傷心。

這是她最重要的阿奴哥哥,是她繼她的父母後,最在意最關懷的人。

這已經不是一個遊戲了,她真真正正又長大了一次,這一次,她不再像現實中那樣被雙雙離世的父母拋棄,輾轉了多地,就像沒有根的浮萍一樣。

這一次,有她的阿奴哥哥。

無論風箏飛多遠,線在她手上,她的阿奴哥哥都會飛回來找她。

阿奴哥哥,是不會弄丟她的。

其實她是清醒的,明知道以後的結局的,在那個已知的未來,他們終究不能在一起。

她可以推開他的,狠心地告訴他,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

可她又害怕傷害他,就連短暫的、微小的傷害也怕……

“阿奴哥哥,我們……不可以的……”她低著頭,小小聲道……手被他牽著,牢牢拽在自己的大手裡,明月輝怎麼甩也甩不開。

那聲音跟蚊子叫一般,阿奴聽不到,也不願意聽到。

……

……

接下來的幾年,阿奴北抗鮮卑,西拒龜茲、西涼,震懾邊疆,讓敵人不再環伺,令大梁人安居樂業,建立了一個又一個功勳。

他亦在韓知幫助下,節節高升,小小年紀以武將之姿封王拜相。

對於他的極速成長,世家倒沒有太過反感。

對於他們來說,如今朝廷最大的威脅不是戰神沈南風,而是妄想獨掌朝事的皇後莫喚雲。

這個女人野心勃勃又降伏得住哀帝,既有莫家支持又把持了整個中書省。

所以他們把沈南風當作了對付莫喚雲的一枚棋子。

他們樂於賦予這枚棋子無上的榮譽,同樣,把他生生拉到了雲皇後的對立麵。

阿奴拜封大將軍的那一年,雲皇後擬了一道聖旨,命令阿奴攜家眷回到洛陽。

自吳王翎的蠢事敗露之後,雲皇後便再也無法控製韓知與阿奴了,她深恨二人阻礙她的大業,又無法對付他們,隻好用升遷的方式讓他們從邊疆回來。

阿奴與韓知大叔都清楚,此去便是鴻門宴,可他們不得不去。

就在他們前去的前幾日,州牧府辦了一個小小的婚禮,參加的人不多,不過兵府的人與一些沙羅街的老熟人。

婚禮雙方並不是阿奴與明月輝,而是韓知大叔與賀娘子。

席上,韓知大叔牽起了賀娘子的手,賀娘子有些嬌羞地捶打了一番他。

邊境的兒女就是這般灑脫,賀娘子說入籍,便入了韓家的籍。

這番嫁過去,是明月輝勸她的。

因為明月輝記得,再之前的曆史裡,她所看到的賀娘子一直一直沒有再嫁過。

她想確定一下,自己是否能夠改變未來。

她又害怕著,害怕未來變得麵目全非,她找不到回溯前的那些人了……

她不確定,原定曆史裡的韓知是不是死在了吳王翎的鴻門宴裡,至少這一次,賀娘子再度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說起賀娘子與韓知的感情,起源得很早,卻落地得很晚。

賀娘子是在龜茲一役中,才終於開竅地明白了韓知對她的感情的。

其實韓知在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她了,那時賀娘子隻是一個普通的邊境少女,而韓知則是一個少年伍長,他有一個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兄弟。

在某一次混戰裡,韓知人揎下馬,胸膛插了一根鐵矛。

戰場上血肉橫飛、屍橫遍野,人人都以為韓知死了,沒有人會想到這樣一個人,還留著一口氣。

韓知是絕望的,他活著,可他知道,自己注定會死。

沒有人來救他,沒有人……

大雨瓢潑,雁門的雨是那樣珍貴,就這樣不要錢地衝刷著韓知的軀體。

他醒來了,又失去意識,就在他再度醒來,感覺自己大限將至的那一刻——

朦朦朧朧的視線裡,走來了一個撐著傘的人影。

他喊不出來,也抬不動手,就這樣看著她……看著她……直至她驚惶失措地跑過來,大著膽子搖著他的身體。

他很想說,【你彆搖了,再搖我真的死了。】

這個撐傘的人便是少女時代的賀娘子,她本來是想來撿撿看,這戰場還有啥值錢的東西。

本來她都不至於這樣,隻因她老母病重,不得不放下道德來戰場發死人財。

結果值錢的東西沒撿到,倒撿回來一個人。

賀娘子心底有愧,也隻得認栽。

就這樣,身受重傷的士兵被前來撿漏的邊境少女背了回去。

賀娘子悉心照顧著韓知,每次為她老母請來大夫,她都會順帶讓大夫去看看韓知。她人很摳,精打細算著小小心心養著韓知。

雖男女有彆,可賀娘子請不起其他人為韓知換衣起夜,隻有自己服侍他。

韓知本來很掙紮的,誰特麼受得了一個女人天天一手提著他那玩意兒,一手提著夜壺,還催促他,“你快點尿,尿完我好去睡覺……”

可漸漸……他適應了她,他本身文質翩翩,又軍功顯赫,無論在家鄉還是邊境,都有無數少女愛慕著他。

他很驕傲的。

可有一天,驕傲的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

這個少女不那麼漂亮,行為粗魯,摳摳索索,還在德行上有虧,最重要的是,她家世是那樣平凡。

韓知細數了一遍她的缺點後,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她,喜歡她得不得了。

可人生就是這樣,不會遂人心願。

有一天韓知的兄弟找到了韓知,那是個平凡的人,說是他的兄弟,其實是他家的家生子,從小跟在他身邊的書童。

平凡的少女從來沒有肖想過與英俊的少年在一起,她順從老母臨終時的囑托,嫁給了這名平凡憨厚的兄弟。

賀娘子成婚的那個夜裡,韓知不顧自己的傷情,喝了很多酒很多酒……

他知道很多關於大漠的詩歌,每一首都很蒼涼,他以前喜歡邊飲酒,邊沒心沒肺地唱。

可從沒有一次,他真正體味到了蒼涼的一味,真正感到摧折心肝的相思,苦澀得他想要落淚……

可他不能落淚,男兒隻能流血,不落淚!

……

第二日,明月輝一起來,蘭蘊之早早準備好了早飯。

平日裡都是賀娘子來安排這些,她說自己閒不住,也過關了苦日子,反倒不適應州牧府被人伺候的日子了……

可這一天,賀娘子卻沒有出現。

“乾娘呢?”明月輝洗漱完,揉著惺忪睡眼過來。

蘭蘊之在給稚兒喂米羹,聽明月輝說完,紅了耳廓,“彆多問,稚兒在這兒呢。”

明月輝秒懂,朝房裡瞧了瞧。

順便揪了揪小崽子的小臉蛋,嬉皮笑臉道,“這小混球,啥聽不得,心裡汙得很!”

明月輝想起了十年以後的沈忌,那混世魔王的樣子,簡直是……嘖嘖嘖……

……

就這樣,幾天後,他們一大家子從雁門郡出發,齊齊前往洛陽。

那時的洛陽還沒被戰亂淹沒,不同於雁門郡的異域風情,洛陽更偏世家正統,又為大梁都城,處處香車漫道,繁花似錦。

他們在城中一處府宅住下,明月輝與蘭蘊之兩個少女愛玩鬨,就像是乾涸的魚碰到了好吃的水,戴著個鬥笠便出外采辦。

她們又不像是洛陽高宅裡麵的女郎,長期在雁門郡這種地方待管了,性子比關中少女活潑很多。

明月輝儘情玩鬨著,像是在揮霍最後的時光。

她知曉,越是臨近洛陽,她的危險,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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