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遠眼睛一亮,是啊,彆的不敢說,但讓拖拉機一機三用,他是有辦法的。
當即就破天荒的,主動拿起電話,給市拖拉機廠掛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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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可不知道他為了送她個禮物費了多少周折,她最近心情好著呢,走路都能帶風。
顧慎言本來想跟她一樣辦廠國慶節晚會,打響上任第一槍,誰知卻弄巧成拙,把總廠書記給得罪了。
“你說他怎麼就不知道提前檢修一下呢?咱們安姐可是事先找不同的工人檢修過四五次,確保燈光掛飾萬無一失的。”結果,顧慎言直接無視安然的意見和建議,表演節目的時候,舞台兩邊的紅色布簾子上頭的掛鉤鬆了,正巧總廠書記中途上廁所回來,經過舞台腳跟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腳,情急之下抓住布簾子。
“你猜怎麼著?那布簾子居然‘誇啦’一聲巨響,被他一把給拽下來啦!”
布簾子掉下來,好巧不巧打在第一排領導席位上,打翻了一排燙燙的茶杯……於是,晚會沒結束,市裡和總廠的領導們,就濕著褲.襠,在群眾的大笑聲中倉皇而逃。
丟這麼大臉,市裡怪總廠書記,書記怪廠長,廠長當然是怪他的準女婿顧慎言同誌。因為當初總廠本來以才辦過勞動節晚會為由,不建議再次鋪張浪費,可顧慎言竭力勸說,廠長也想給準女婿點麵子,讓他做出點成績來,明年往上升才有支撐材料不是?
可他竟然辦砸了!
還砸得這麼丟臉,要不是寶貝胖閨女隻喜歡他,誰也不愛的話,廠長直接就棒打鴛鴦了。
“安姐你那天是沒看見,他臉都綠了。”陳媛媛衝另外一邊空著的位子擠擠眼睛,那天安然剛好有事,請了假。
反正,晚會從計劃提出到布置實施,演練彩排都是顧慎言親力親為,一人負責的,其他人就跟著跑跑腿啥的,有安然在跟沒她在也沒啥區彆。
“算了,咱們少說兩句吧,隻要人沒事就行。”
陳媛媛撅著嘴:“哼,我就要說,他還想把劉小華安排進來,我就呸了,要不是咱們工人階級團結,差點就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你啊,說啥呢,趕緊乾活吧。”
陳媛媛哼一聲,忽然眼睛一亮:“安姐你看門口的是不是嚴公安啊,他怎麼又來了?”
還真是嚴厲安來了,聽說他要來安文野家,嚴斐就跟屁蟲來了,一進胡同就哐哐哐往鐵皮房子後麵跑,他來無非就是找小野和黑花。
而嚴厲安來,則是告訴安然一個好消息:“有石萬磊作證,她知道拐賣兒童的罪跑不了,我們用了點辦法,把她嘴撬開了。”
安然其實挺好奇是什麼“辦法”,但也知道不該問。以前沒用,那是因為沒證據證明她是犯罪分子,又有上頭層層施壓,現在證據確鑿要坐牢的,他們就有法子了。
“的確是個狠人,普通男人頂多撐十分鐘,她居然撐到二十分鐘才鬆口,你猜怎麼著?”
安然哪猜得到啊,這兩口子說話還挺有趣,一定要讓彆人猜,小孩子似的。
原來,黃老太太曾經也是侵略戰爭的受害者,十四歲那年窮得都吃不飽了準備出門討飯,卻被個鬼子兵給強.奸了,但那鬼子兵還挺有“良心”,給了她一筆錢和糧食,幫他們一大家子度過難關,還說以後要帶她回R本過好日子……這不就是斯德哥爾摩患者嗎?被人強還強出愛情來了,隨便給點小恩小惠就覺著是真愛了。
可惜好景不長,R軍很快投降,夾著尾巴跑了,她卻已經懷孕了,隻能匆匆找個老實人結婚。
她懷的孩子就是何寶花的丈夫,沒活幾年就死了。她趁著新社會人口普查的時候把自個兒和兒子年紀給改小了,隻要他們一家子不說,誰也不知道孩子是R本人的。
安然聽得怪不是滋味,“那她是怎麼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同流合汙的?”
嚴厲安歎口氣,“當年撤軍的時候,R本人許諾會回來帶走她和孩子,但需要交一個任務給她,就是守護好那艘沉船,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占領華國……後來武士會有人聯絡上她,這才……”
“那聯絡她的是誰,查到了嗎?”
“查到了,已經抓起來了,一鍋端了十幾個呢,裡頭大多數是戰敗後潛伏在咱們本地的R本間諜,其他都是華國人,情況跟她差不多,都是受了人小恩小惠。”
安然鬆口氣,又搗毀一個間諜窩子,陽城又能太平一段時間了。
“而且,她一招,咱們局的同誌就在她說的地方挖出不少日式武器,比咱們整個局多好幾個倍呢……你猜他們每個星期定期開會,謀劃什麼好事?”
安然心頭一跳,嚴厲安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峻,“莫非是想要攻破咱們的公安係統?”那是城市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
“對。”嚴厲安抹了抹額頭上不存在的汗,要是再晚半年,他們的計謀就得逞了。這一窩子間諜要錢有錢,要裝備有裝備,裡頭好些人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咱們公安裡頭多少人才剛從下放的農場回來,連槍都不會摸了……要真被他們反攻了,後果不堪設想。
反正,到時候他們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宋致遠。
安然這才後怕。
“現在好,她一撂,咱們一端就是一個間諜窩子。”嚴厲安難掩激動,“你家小野可幫咱們大忙了。”
要是沒有她被拐還成功自救逃出來,沒有石萬磊的幫助和指證,就沒法給壞人定罪,定不了罪又怎麼可能順藤牽出這麼大個瓜呢?
黃老太太吃槍子兒的事板上釘釘……小貓蛋暫時是安全了,安然懸了半年的心,終於落回肚裡。
“當然,要不是石萬磊的指認,咱們還沒辦法破局,我已經向領導班子申請,應該能給他將功抵過,免除牢獄之災。”
畢竟,當場抓獲的時候他身上隻有三隻手表,比其他夾帶一身的倒爺好多了,嚴格來說也隻是剛到判刑標準。他出麵幫忙,也不算公權私用。
石萬磊能免除牢獄之災,是他用正義和善良換來的。
安然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他,“嚴哥你們今晚來家吃飯吧,咱們整幾個菜,聚一聚?”
說實在的,嚴厲安跟他們接觸這麼久,從來對接的都是安然和安文野,對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宋大工程師還一個照麵都沒打過,他確實有點好奇小野爸爸到底長啥樣,“好啊,小斐先在這兒玩著,我就過去處理點事,下了班帶著他奶和文靜過來。”
安然很想把好消息告訴同樣牽掛的孩子爸,可人宋大工程師本來已經放假的人,不知道又忙什麼去了,不到飯點不回家。家裡要來人,她得去買點菜,順帶也跟陳叔說一聲,讓他下了班就過來。
這幾天采買年貨的人多,這個點菜市場也不剩多少東西了,安然隻買到點洋柿子和蓮藕。肉聯廠的攤位已經收攤了,她隻能去副食品商店,後門還有倆賣雞鴨鵝的,不過她去得晚,隻剩一隻家養兔子和一隻大公雞。
“同誌要兔子嗎?肉兔子,隻要六塊錢。”
安然摸了摸,確實是肉乎乎圓溜溜的,拎起來比家裡的白白還重,做麻辣土丁,老媽兔頭能讓人香掉舌頭。
但她還是戀戀不舍的放下了,因為白白是安文野的好朋友,要是讓她知道全家人吃了她好朋友的同類,不知道得多傷心。
“公雞多錢?”
“九塊。”
安然咋舌,果真是快過年了,物價上漲得這麼厲害,明明公雞就跟兔子一樣重,身上肉還沒兔子嫩,居然貴了將近一倍。
可她轉了一圈,沒發現有更好的選擇,隻能咬牙買下,去找陳叔的時候順便跟藥房裡買了點黨參枸杞,回家把藥材塞肚子裡,一整隻燉上。
她洗洗切切的時候,嚴斐和小貓蛋就在煤爐子旁蹲著,一會兒問“熟了嗎媽媽”,一會兒捏著鼻子假模假樣說反話“好臭臭”,一會兒又幫她通通火,扇一扇。
外頭冰天雪地,廚房裡暖洋洋的,各種食物的香味交融,就連黑花也搖著尾巴守在雞湯旁,眼睛一眨不眨的跟著女主人移動,仿佛在觀察她要去哪裡,它會不會有偷吃的機會。
雞雜用芹菜和泡椒爆炒,雞肉煮得軟爛利骨後手撕成小塊,一半放鍋裡繼續熬湯,一半用辣椒油蔥薑蒜和白芝麻拌均勻,就是一盆家常版的手撕雞啦。
小貓蛋和嚴斐,早就抱著小碗碗,一麵辣得吸著嘴,一麵吃得停不下來。守了倆小時的黑花,也得到幾根剔得乾乾淨淨的雞骨頭,“卡擦卡擦”嚼吧起來。
“喲,真熱鬨。”高美蘭和胡文靜風風火火進來,“你們仨這就吃上啦?”算上黑花。
“嗯呐!”
嚴斐忙裡偷閒:“好吃。”
“來,我嘗嘗。”胡文靜洗手,直接用手指撚起一塊,“嗚嗚好吃……小安你這做的啥,真好吃,是雞肉嗎?趕明兒我把雞送來,你幫我們做一盆怎麼樣?”
安然當然沒意見,石蘭人都愛吃辣,小到兩三歲的孩子,上至八.九十歲的老頭老太,那都是無辣不歡。不過,宋致遠是地道的海城人口味,清淡,喜甜,她還煮了一半清湯的,再加點嫩嫩的菠菜和茴香苗,就成了個簡約版的雞湯火鍋。
高美蘭本來清心寡欲的,可被兒媳婦拽著看了宋家的新房子,心裡也有點意動。
他們其實還有一塊宅基地,是早逝的老頭留下的,上頭半截土房子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這麼多年下來也不用怎麼拆,隨便一推就倒,再在宅基地上頭蓋棟房子,不也能住得寬敞明亮還乾淨?
有了想法,吃飯的時候婆媳倆就一直打聽蓋房子的事兒,譬如他們花了多長時間多少錢,請了哪兒的工人,哪個部分用的是什麼材料,安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她沒猜錯的話,嚴家應該不缺這幾千塊錢。不說他們家三口人領工資,就是嚴斐爺爺的撫恤金也不少,畢竟老爺子是抗M援C時犧牲的旅長級彆軍官,解放前也是多年的老地下黨。
這筆錢,老爺子當年家書裡說要是犧牲了,有撫恤金就留給兒子嚴厲安結婚,可嚴厲安是個有骨氣的血性男兒,堅決不肯花父親的撫恤金,說要留著給母親養老,可高美蘭也不願花丈夫的身後錢,都說那就留著給嚴斐吧。
更彆說胡文靜娘家條件也很好,隻有一個哥哥跟她,父母又開明,家產都是對半分的。
所以,人這是強強聯合,不缺錢。不像她跟宋致遠,窮窮聯合隻能勒緊褲腰帶的省。
“爸爸,我爸爸回來啦!”小貓蛋跑過去,一把抱住宋致遠的大腿……嗯,膝蓋,現在隻能夠著膝蓋。
宋致遠沒想到家裡有這麼多人,安然怕他不知道怎麼應對,趕緊挨個給他介紹,大家都笑著爭著搶著跟這位市裡大紅人握手。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可在座的都不是普通百姓啊。
尤其高美蘭,雙手緊緊握住他的,難得的激動道:“宋工,終於見麵了。”
“老太太”神情冷靜自持,可熟悉的人卻知道,她的語調十分激動。
“你好。”宋致遠就冷靜多了,甚至說內心和比表麵更毫無波瀾。
安然心說:木頭啊,你可知道你現在握的是未來女省長的手?這雙手以後可是要造福一方百姓的!
當然,要論對祖國的貢獻,在座的各位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她何其有幸,能同時遇見這麼多時代浪潮的推動者?反正,她知道沒自個兒說話的份,就好好做飯吧。
孩子吃了辣的就要喝水,水一喝多吧,又得噓噓,小貓蛋還特彆有主人翁意識:“妹妹我帶你去吧,我家噓噓你找不到喲。”
反正就在一樓,大人們也不以為然。可從衛生間回來後,小貓蛋的神色……怎麼說呢,很糾結,很難過,很緊張?
安然一開始也沒發現,她端菜上桌的時候小丫頭就一直尾隨著她,她端一盤她跟一趟,嚴斐叫她她也不去玩了,媽媽好容易擺好桌子坐下,她立馬就扒媽媽腿上。
宋致遠拿出她平時用的高腳小板凳,誰知她看也不看,就軟軟的窩媽媽懷裡,喂她肉也不吃了,心事重重啊。
大人們都奇了個怪,“小野這是怎麼啦?小斐你欺負姐姐了嗎?”
嚴斐搖頭,他也不知道啊,噓個噓,姐姐就不開心了。
安然趕緊招呼一聲,自己也顧不上吃,摟著小貓蛋,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又捋了捋後背,柔聲問:“怎麼,媽媽的小貓蛋這是不開心啦?”
小貓蛋也是足夠個(霸)性(道),全世界隻允許媽媽叫她小貓蛋,其他人都必須叫小野。這不,熟悉的一聲“小貓蛋”,她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媽媽懷裡嗚嗚嗚哭起來。
孩子一哭,所有人都趕來安慰,問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還是誰欺負她了,可問得越多她越難過,到最後都快哭得喘不過氣了。
高美蘭“噓”一聲,讓大家都彆說話。果然,小貓蛋的哭聲就慢慢小了,情緒也平複了,安然這才輕拍著問:“告訴媽媽,小貓蛋為什麼哭鼻子,好不好?”
孩子唯一一次爆哭還是半歲不到的時候,整整兩年前了。
小貓蛋閉著眼睛,拱在媽媽脖子裡,甕聲甕氣說:“我,我沒有妹妹的小,小牛牛……是不是……是不是生病了……要……要死了鴨,媽媽?”
她之所以把“生病”跟“要死了”劃等號,是因為前幾天臘月頭子上,大院裡有個老太太,剛開始家裡人都隻以為是生病,肚子脹,吃不下東西,結果拖了大半月不願看,後來是她兒子給背到醫院的,一查就是胃癌晚期,沒幾天人就沒了。
事情一傳開,反倒是小貓蛋這樣半懂半不懂的孩子被嚇壞了。
“嗯?”安然一臉懵,她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你沒生病,一點病也沒有,健康著呢。”
小貓蛋鬆口氣,那她就不會死了,媽媽不會騙她。
可下一秒,她又急了,擦擦眼淚,指著嚴斐的褲子說:“那,那媽媽,我的小牛牛呢?是不是忘……忘在你肚子裡啦?”
可憐的小丫頭,她隻知道媽媽說男孩女孩不一樣,可她隻會從表麵區分,頭發長的漂亮的是女孩,頭發短的是男孩,哪裡知道本質區彆啊。再加上平時宋致遠和鐵蛋在家都很注意,上廁所洗澡都是關著門的,大院裡男孩子都比她們大,知道廉恥了,她還真沒見過真實的那啥。
剛才去噓噓,她蹲著噓完,半天不見“妹妹”動靜,回頭一看才發現“妹妹”居然是站!著!噓!的!
伸頭過去一看,就傻眼了。
她將一輩子記得今天的對話,她問“妹妹”這是啥,“妹妹”一臉奇怪而驕傲的告訴她:“當然是小牛牛呀,姐姐你沒有嗎?你的小牛牛呢?”
心裡還暗暗鄙視,姐姐真是笨死啦,他都跟著爸爸站著噓啦,她還要蹲著噓……安然猜得沒錯,胡文靜對兒子的性教育就隻有一句話——“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於是,一個有,一個沒有,這不就不舒服了嗎?
才有找媽媽要小牛牛的一幕,大人們肚皮都快笑破了,對她又親又抱,小傻妞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沒有小牛牛的呀!
嗯,現在的安文野和嚴斐不知道,等他們懂事後這將成為伴隨他們終生的黑曆史和社死名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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