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他在國外小有成就,卻一直不回來,甚至為了避嫌都沒給宋父宋母寄過一次錢,隻有宋致遠這個工人階級大兄弟在替他給老人養老,現在一台電腦就是彌補他的三弟也是該當的。
回到酒店,小野就琢磨開了,把電腦打開,拿著鼠標鍵盤在那兒不知道鼓搗個啥,包文籃看了一會兒,覺著看不懂,就來磨安然。
“媽,我過完十六歲生日了,對吧?”
安然不知道他的具體出生日期,就連包淑英自己也說不清楚,當年安然姐姐死了一段時間,那家人才把小鐵蛋送回來,留下孩子他們就一溜煙人間消失了。所以,安然某一年曾順口說是建軍節,從此每一年過的都是建軍節。
安然曆來一碗水端平,小野過生日有禮物生日蛋糕和紅包,那文籃也是一樣的,隻是今年他沒要禮物,說是還沒想好要啥,讓媽媽先欠著,等哪天他想到再說。
“怎麼,現在想好要啥生日禮物了嗎?”
他點點頭,摟著安然的肩膀,真是個大人了呢,“我要打火機,媽你就允許我買幾個打火機成嗎?你放心我不抽煙,我就是買回去送人,你說我都來一趟港城了,咋說也出國了是吧?怎麼能不給哥們帶點禮物呢?那多丟份兒啊?”
安然覺著他說得有道理,孩子也有孩子的交際,她從小教育他們的就是,你想讓彆人怎麼對你,你就得先怎麼對彆人,之所以倆孩子無論是在大院裡,還是在學校,人緣都很好,也是有原因的。
見她神色鬆動,包文籃繼續說:“媽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我不多買,就買十個,怎麼樣?”
誰知安然卻搖頭。
文籃臉一苦,“媽,我的親媽誒,我可是你親兒子,就買十個打火機回去鞏固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友誼,你怎麼能忍心拒絕呢?你的小良心不會痛嗎?”
這小子這半年不知道跟誰學得油嘴滑舌,連小野也被帶壞了。安然打他一把,“我說不讓買了嗎?我是說十個太少了,至少也得買幾千個吧。”
“啥?!”文籃一蹦三尺高,“媽,你,你彆嚇我。”
安然白他一眼,看閨女還在研究電腦,一點也沒被他們打擾到,那副專注的模樣跟老宋真是如出一轍啊,現在長著長著就連側臉也有點像老宋了,果真是父女啊。
“幾千隻是個大概,具體多少還得看看價格。”安然這次把所有美元全帶出來了,刨除花掉的和留一點買特產的,她至少有一萬二的資金可以運作。
小野抬頭,“媽把我的支票兌換成錢吧,拿去買打火機。”
安然不願要她的錢,想讓她存自己折子上,長大了也該有自己的財富管理意識了。
可小姑娘就是抱著她撒嬌,“不要不要,反正是因為媽媽生了我這麼個聰明絕頂的腦袋,這顆腦袋掙的錢就該歸媽媽。”
安然被她逗笑了,隻能儘快去兌換成現金。
***
說好要去看打火機,當天下午,吃過晚飯,安然母子三人就離開酒店,出去四處閒逛起來。這時候最有名的當屬迎福街,這是羅湖口岸和港城之間的一個中間地帶,兩地的居民在這裡進行物資交換,互通有無,相當於書城的自由市場,但規模比自由市場大多了,滿滿一條長街全是人和貨。
這裡最受歡迎的莫過於兩大類:一類是電視機收錄機等高檔電器,這在內地是需要用票排隊才能買到的,但在這兒,就跟不要錢一樣,成堆成堆的賣。
當然,價格也確實比內地便宜些,安然不是沒想過倒賣一批電視機回去,準能掙大錢。可是現在倒賣點彆的監管部門都可以睜隻眼閉著眼,唯獨倒賣這種大宗商品屬於走私的行徑,搞不好會坐牢的,現在的她一沒關係二沒人,連口岸都過不了。
另一類就是服裝,五顏六色的各種鮮豔的服裝,可以說是十分時髦的,拿回書城去啥都不用說,隻要說一句——港城來的,那絕對是供不應求。現在老百姓日子好過了,最稀罕的就是新衣服和一口吃的。
但衣服少了掙不了幾個錢,多了的話同樣是帶不回去,她沒人,沒關係。
可打火機不一樣,那是小件,非常非常小,就兩根手指頭粗長的東西,隨身帶幾十個也沒關係。而安然想到的辦法就是把打火機跟電腦一起坐船搞托運,因為電腦太重了,無法隨身攜帶,允許托運過關。唯一有風險的是,打火機裡裝著油,屬於易燃易爆物品,如果處理不當的話有危險,跟電腦放一起,彆到時候連電腦也給嘭沒了。
當然這是發生意外時最好的狀況,萬一要是傷到人,那就不是錢的問題了,所以她現在也很猶豫,要是有專門的貨輪或者車皮,能做安全防護措施就好了。
當然她沒人沒關係,想把打火機帶過去還得找人。至於找誰,晚上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貨源定下來。
安然看了一圈,賣打火機的不少,有幾十個攤位呢,而且打火機的造型也怪多,有拳頭狀的、煙槍狀的、小汽車狀的、望遠鏡狀的,當然更多的是他們在明遠服裝廠看到的那種電池樣金屬外殼的,問了一圈,價格大概在六角到八角不等,因為聽出他們的北地口音,商販說的也是華國幣。
“媽這也太便宜了吧!”小野激動地拽著媽媽袖子說,“我見過一個,暑假的時候,棗兒家二華哥哥有一個,很金貴呢,聽說是他從百貨商店買的,要兩塊錢呢!”當時還碰都不讓她們幾個女生碰,他整天拿著那打火機在人前,時不時的“卡塔”打出一個藍色的小火苗來,很是風光。
百貨商店賣兩塊,還供不應求,在黑市怎麼也能賣到兩塊二吧?安然在心裡算了一下,彆看這東西小,其實搞好了是個掙錢買賣。國內其實也有打火機廠,隻不過因為工業水平尚且低下,產量有限,所以價格比較貴,尤其是書城市陽城市這樣的高寒山區城市,在海城和京市其實已經沒這麼貴了,就一塊七八一個吧。
可饒是一塊七八,那也賺頭不小啊。
想著,安然就跟那幾個商販討價還價,她準備每個商販手裡要一千個,最終把價格壓到五角錢一個,一共找了10種不同的款式,也就是一萬個,那也才花出去五千塊錢啊。
不過,安然多留了個心眼,當場沒有給定金,她得先把帶貨的船或者車子找好才行,不然要是最後沒找著的話那就是一萬個打火機砸自己手裡了,安然不乾沒把握的事兒。
她隻是留了幾個聯係電話,回到酒店後就在想到底該找誰幫忙,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宋明遠,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界,能有這個本事的也就是他了吧?可因為不確定他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來認親並接近他們,安然也不好多跟他聯係……想到快十點,終究是沒想出來。
“408的客人,電話。”門外有人用英語喊,安然沒聽出來,還是小野耳朵尖,“媽電話。”
都這個點了,隻可能是老宋。
安然一骨碌爬起來,帶倆孩子下樓,去酒店前台接電話。
果然,那頭是宋致遠略顯疲憊的聲音,“睡了嗎?”
“還沒,你現在還沒離開實驗室嗎?”
“嗯,什麼時候回來?”
安然還沒說話,小野忍不住把頭伸過去,“後天哦,爸爸。”剛才她的小耳朵就一直支棱著呢。
宋致遠在那邊笑了,“小野?”
“嗯呐!爸爸,你的小野在呢,有話快說,長途電話很貴的喲。”
兩個大人都笑了,真是個小機靈鬼。
不過,宋致遠這一次估計是一個人在家孤寡挺長時間了,居然破天荒的跟娘倆拉起家常來,還跟文籃說了幾句,問他在那邊好不好玩,有啥新鮮事……雖然,文籃說了,他也隻是很平淡,甚至冷淡地說一個“嗯”,但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在認真聽的。
“對了爸,如果小艾阿姨還沒下班的話,你讓小艾阿姨來接個電話叭。”
宋致遠和安然一樣納悶,這丫頭不僅想她爸,還想小艾阿姨啦?國際長途呢,她爸多說兩句她都嫌費錢,怎麼還舍得給小艾打?
看來,閨女跟實驗室裡的叔叔阿姨們都很親密,畢竟是從小待實驗室,由他們抱來抱去,幾乎是人膝頭上長大的。
難怪當初知道楊寶生縱火被抓後,她還偷偷哭了一場,再三找爸爸確認是不是冤枉了叔叔。
李小艾自然是沒下班的,也不可能下班,她習慣每天都是跟宋所長蕭若玲一起鎖了門,三人順著林間小路下山,雖然全程零交流,但他們都知道,那段路是三個人共同的路,他們是同誌。
很快,李小艾來了,“小野?”
“阿姨。”
小艾笑起來,“在港城怎麼樣?好玩嗎?”
“好玩。”小丫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似乎是在看打了幾分鐘,花出去多少電話費,隨便聊兩句便問:“阿姨,李爺爺和李奶奶是不是也在港城呀?”
小艾一愣,“是的,他們就在你們後麵一天過去的,怎麼想他們了嗎?”
“是的,阿姨方不方便把他們的聯係方式給我們一個呢?”聽聽,這多禮貌,多會說話啊。
就這樣,小姑娘就要到了李家兩老的聯係方式。安然一開始不知道她為啥要人家聯係方式,兩老跟宋明遠也認識,莫非是她還想找宋明遠說點啥?
“對了爸爸,我們還遇到一位伯伯,他說他叫宋明遠,是你的大哥,對嗎爸爸?”
電話那頭的宋致遠停頓很長時間,就在安然懷疑電話線是不是斷了的時候,他用很平淡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情緒地說:“嗯,應該是。”
應該是?
小野跟媽媽對視一眼,悄悄吐了吐舌頭,看來爸爸和這位“大伯”關係不怎麼樣啊。
不過,下一秒,宋致遠又說:“你們對他要客氣點,他以前曾幫助過我。”語氣裡有一絲絲讓人察覺不到的激動。
那是一個冬天,八歲的他被支使著給店裡客人倒洗腳水。小孩子嘛力氣不大,滿滿一個木製大腳盆也沒人幫忙,倒水也倒不遠,就倒在店門口的青石板上,導致吃醉酒回家的宋父摔了一跤,回頭對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八歲的常年吃不飽的孩子,怎麼可能承受得住一個成年男人的拳腳?
可惜,宋家這麼多兄弟姐妹都在袖手旁觀,隻有老大出來拉住父親,勸他不要打了,還讓老三趕緊躲出去,躲遠一點,等父親氣消了再回來。
後來,他真的聽話的在外頭躲了三天,期間全靠翻垃圾桶活過來,還差點被人拐子騙走……後來想想,要是能被拐走,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
當然這隻是老大幫他的眾多小事中的一件,宋致遠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而已。其他時候諸如多給他留點吃的,偷偷給他在枕頭下藏一塊桂花糕,偷偷把自己的書本借給他看……隻是那些“記憶”不太美好,宋致遠已經學會選擇性遺忘了。
他跟老大,其實是他一直在單方麵生氣。
他生氣的源頭是,解放前半年,知道父母要送他和二哥出國留學,還要將他們過繼給遠房親戚,小致遠曾哭著求大哥帶他走,要過繼就連他一起過繼吧,他也想去國外讀書,他一定好好讀書,不會比大哥差太多的,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大哥。
那是他的投名狀,可大哥並未接受,還是狠心離開了。
所以,小致遠很生氣,一氣就是這麼多年,他不去關心老大的生活,也不太想聽到這個人的消息。
不過,此刻的小野卻聽出來了,爸爸應該是很喜歡那個大伯吧?“好的爸爸,我們一定會客客氣氣的。”
安然沒空琢磨宋致遠對宋明遠的態度,她現在比較好奇的是,“小野你為啥要李家爺爺奶奶的電話呀?”
“媽你不是找不到人幫忙把打火機帶回去嗎,爺爺奶奶說不定有辦法哦。”
安然眼睛一亮,是啊,她怎麼沒想起來,李家以前是乾啥的?當年族親和姻親們都早早的聽到風聲跑出來了,跑得快的去了歐美國家定居,戀家一點的就留在港城和台灣,都想著要跟祖國隔海相望,以後有機會還要再回故土的。李家當時很多家產就是托付給幾個可信的親戚幫忙照看的,這一次來的目的也是收回財產,他們的親戚在港城也是數得上名號的商界精英,說不定真有門路呢?
想到就行動,安然把電話號碼記下來,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就是再急她也不好意思打過去打擾老人家休息,“今晚好好休息,咱們明天早上再打。”
第二天早上,安然把電話撥過去,是李父接到的,他很開心安然和孩子還記掛著他,雙方約了個家餐廳見麵,安然就帶著孩子去了。
李父還跟以前一樣,甚至精神狀態比以前好了很多,整個人容光煥發,有點鶴發童顏的感覺,仿佛一位修煉多年的得道高人。一見麵就先賠禮道歉:“對不住啊小安,當時遇到明遠,我也是一時嘴快就把你們在這邊的事說了,沒給你們造成困擾吧?”
“叔叔客氣了,宋先生是位紳士。”有脾氣的紳士。
李老這才笑了笑,“哎呀那就好,你們快吃點,這是這個餐廳的特色,我每次來都要來嘗嘗,過過嘴癮才行。”
安然一聽,就順著話頭問:“李叔叔是經常來港城嗎?”
“每年都要來七八次吧,我這把老骨頭什麼也乾不了,不給小艾和平西添麻煩,我就四處走走。”
“那叔叔認不認識開貨輪的?”
老先生一愣,忙問她準備運送什麼,安然一五一十說了,自己覺著五千塊的貨頂破天了,可在李老眼裡,這還不如人家一棟房子一個月的租金呢,他們光在港城的家業就值好幾個房家的財產,更彆說還有國外銀行的。
所以,他不僅認識開貨輪的,他的親戚就是經營貨輪公司的,彆的不說,現在跟內地的生意往來也很多,能直接給開到長江裡去的。
安然眼睛一亮,“那能不能麻煩您老人家幫忙問一下,我們的東西能不能……”
“能,隻要不犯法,有什麼不能?”李老笑著說。
現在隻要不是跟大宗商品、貴重商品有關的,像這種無關緊要,卻能改善老百姓生活的小東小西,誰管啊,隻要你有門路上了船就行。
最關鍵的是,李家親戚的船不僅有運營資質,最近還正好要給W市送貨,而從石蘭省到W市並不遠,開車也就四個多小時,來回一天就夠了!
誰知他們剛回到酒店,就見到兩名等候多時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