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1 / 2)

七零錯換人生 老胡十八 17974 字 6個月前

後來,退休以後,安然曾仔細回想,怎麼1983到1984年這兩年的日子過得特彆快呢?

印象中的這兩年,她一方麵忙工作,廠子裡的事越來越多,因為1983年底東風紡織廠成為係統內第一個設立職工大學的單位,成為省裡的一麵旗幟。

每天下午六點鐘以後,廠子裡不僅有機器的轟隆聲,還有教授們上課的聲音,學生們朗讀的聲音,職工家屬院裡也多了很多孩子的玩鬨聲。

安然搞出一個獎勵製度,凡是自願加入職工大學學習並順利參加每一年期末考的,按考試總成績排名,前三十名發錢。

凡是取得單科成績最高分的,發錢。

凡是按規定取得畢業證書的,發錢。

最後,誰的證書多,誰學到的技術多,也發錢。

安然以前自己開服裝廠的時候就喜歡用這招,簡直百試不爽。現在也一樣,青工們為了能多得幾十塊錢,全都鉚足了勁,一下班打一缸飯端到教室裡,邊看書邊吃,教授一來,所有人肅然起敬,晚課上到十一點依然舍不得讓教授們下班走人,問問題的排隊都排到教室門外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每個月發工資的日子呢。

以前被耽誤了,現在有不用交學費的大學可以上,取得的證書和資格單位也承認,能直接帶來職稱和工資的增長,誰會不願學呢?

目前開設了五個專業,每一個專業報名人數都是爆滿,上課的時候教室坐不下,很多都是一條板凳坐五六個屁股,擠一擠,就能擠出海綿裡的知識來。還有的乾脆抱著小板凳來,靠牆坐,過道都快過不通了。

不過家長們都去上大學了,孩子們就隻能放養在院裡,不是誰家的孩子打了誰家的,就是誰家的又弄壞了誰家的掃把撮箕鹽巴罐子醬油瓶子啥的,廠辦每天被這些告狀的小孩搞得焦頭爛額,太煩了呀。

而安然隻能想個辦法,搞出個輪流值守,看護孩子的排班表,到了那天,如果那兩名家長有事不能看護的話,就讓他們想辦法找人來替代或者換班,反正必須得保證家屬院有家長在。

大孩子還好,小孩子卻必須得有人看著才行,不說像幼兒園老師一樣分配吃的換褲子,但至少得攔著彆讓小孩做危險的事。誰家都想讀書,可孩子也是廠子的未來,不能放棄啊。

安然以前在陽二鋼就是搞工人大後方的工作,現在對家屬區的事兒也是輕車駕熟,反正該怎麼怎麼來,誰也不能例外。反倒是工人們害怕因為值班看孩子而落下課程,複學後都會加倍努力,加倍的用心,把課程給補回來。

東風紡織廠這股優良學風,在係統內很是有名,就是係統外的人都知道了這個職工大學的好處。它比夜大好的地方就是不用真槍實彈的考,隻要想上,報個名就行,大大的提高了全體工人的積極性。

為此,高美蘭還在大會上誇過好幾次,東紡簡直不要太風光。

當然,想要這種風光的人很多,想模仿的人也很多,甚至還有人來找安廠長取經,可一聽東風紡織廠有那麼多經費儲備,動不動就發錢獎勵,頓時都偃旗息鼓了。

畢竟,東紡可是有錢呐。

這個紡織廠,在短短的三年時間內已經成為整個紡織係統內最掙錢的廠子,而作為改革試點,省裡同意他們在刨除運營成本後剩下的利潤裡,能夠拿出一部分來自行支配。

這種“支配”的空間可大了去,安然主要用在三個方麵:一是漲工資,多勞多得,願意加班的可以算加班費;二就是職工大學的獎勵機製;三是改善職工福利,一年幾個法定節假日,發點柴米油鹽醬醋茶,家家戶戶都有份,兒童節有孩子的家庭還能多得十塊錢。

大的福利,譬如房子和大幅度漲工資暫時還做不到,但能切切實實改善職工生活的必需品,安然倒是很大方。

要問這支“後起之秀”為啥這麼能掙錢?那得從他們安廠長搞產研結合,把日本人的設備改造改造再改造說起。

他們改造後的機器,不僅馬力更大,效率更高,紡出來的布質量也非常好,染色固色也做得很好,怎麼洗都不容易掉色,自然受市場歡迎。

東紡現在的產量比剛開始翻了兩番,產量一高,這時候又是開始對穿衣打扮最舍得花錢的幾年,幾乎是紡織布還沒從機器上下來呢,就有服裝廠來等著領貨了,每逢出貨的日子,門口的汽車長龍能排到省道上去。

以致於都建廠這麼長時間了,倉庫就沒放過幾次成品,都是用來存放原材料的。

另一方麵,安然家倆孩子都是高中生了,生活自理能力和自律能力顯著提高,不用再像小學生一樣督促寫作業檢查作業啥的,衣服也能自己洗,時不時還會給幫忙做點家務,她的日子就輕鬆多了。

每天按時上下班,回家想吃啥做點,不想做就下頓館子。現在大街上開的飯店可多了,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而且味道都非常好,份量非常足,一家四口點兩菜一湯就夠吃了,一頓下來也花不了幾塊錢,還能保持不浪費,把菜盤子吃得光光的。

日子清閒,就過得快,等安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1984年6月份,十八歲差一個月的包文籃同學,準備高考了。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安然就問他需不需要媽媽每天請兩個小時假陪他複習,人一副見鬼似的表情看著她,安然總感覺自己問了個白癡問題。

高二這一年包文籃奮發圖強,成績又進了一步,穩定在班級前七,最好曾考過第四名,這可把當媽的高興壞了,安然當場放出豪言壯語:要是能考上名牌大學,十八歲成人禮就是一輛小汽車。

為了這輛小汽車,包文籃學習得更起勁了,基本每天回家都是看書,做卷子,改卷子,看錯題,到了最後一個月他連吃飯都要看卷子上的錯題。

小野自願成為他的人形喂飯機器,乖乖把饅頭掰開,抹點蝦醬或者牛肉醬,再夾一點土豆絲,送到他嘴邊:“哥張嘴。”

“嗯嗯,我妹喂的就是香。”

“那是,哥你好好複習,彆分心,我們也不說話吵你了,啊,明兒一早我還給你煮倆雞蛋加一根油條,保準你門門考一百分。”

“哥,紫菜湯不燙了,你快喝,這是補腎養心的……”

話未說完,文籃一口湯噴了出來,瞪她一眼:“閉嘴,你哥我不需要補那玩意兒。”哪個男人能承認自己腎虛呢?反正他包文籃也是十八歲的男人了。

小野雖然也上高一了,但因為年紀小,對這些“男人的話題”一知半解,一臉問號。

安然和宋致遠對視一眼,小野這孩子,是瘋魔了嗎?

安文野這護哥狂魔有多狂呢?以前是哥哥蹬車載她,現在反過來,她在前麵蹬得哼哧哼哧的,腿都快蹬斷了,哥哥在後麵的小座椅上,兩條大長腿縮著,叼根狗尾巴草,時不時還嫌她騎太慢。

安然曾在路上遇到過幾次,說開車送他們,人兄妹倆都不要,就要一個當車夫,一個當大少爺……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得吧,看你們能堅持到啥時候。

包文籃的“奇怪”之處不光如此,他明明每天忙得吃飯喝湯都得妹妹伺候的人,居然還有時間每天早上洗個頭,把頭發梳得光溜光溜的,蒼蠅上去都能摔個骨折。

這一天,趁著周末兄妹倆和嚴斐房明朝相約上新華書店,安然幫兒子打掃房間。以前是不需要她幫忙的,但最近被小野搞得她於心有愧,自己這媽媽當得可真太輕鬆了。

就當良心發現吧。

她先把孩子桌上的書歸攏一下,又把他床上團成一團的被子提起來起勁抖,陽光裡都是抖出來的飛舞的灰塵。

臭味倒是沒有,畢竟個人衛生習慣還是好的,鋪蓋卷每半個月都會洗一次,平時天氣好也會抱到陽台上暴曬一天。

可是,安然還是發現了不對勁,怎麼還抖出很多黑黑的,硬硬的毛茬呢?

床上,這種東西,不會是……額,安然扶額,包文籃這是咋啦?

因為也沒養育過男孩子,她是真有點拿不準這是啥情況,著急道:“老宋老宋,你快來一下。”

宋致遠不像大院裡的其他爸爸們,夏天隻穿一個小背心,還得把背心掀起來露出大肚子和胳肢窩下的腋毛。他在家無論多麼熱的天,背心都是穿得規規矩矩,外頭還得再披一件襯衣,戴上眼鏡,配上十幾根夾雜的白發,有點像個老乾部。

“怎麼了?”

安然指指地上抖落的東西:“你看看這是啥?”

宋致遠推了推眼鏡,仔細看了看,不說話。

安然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你有沒有這麼多的那啥……”

老宋瞥她一眼,“你以為是什麼?”

“不是那啥嗎?”

老宋嗬嗬一笑,“人類胡須。”

“啥?胡須?那怎麼是連根拔起的?”幾乎每一根底部都帶著一塊毛囊肌肉,一看就是被強力□□,而不是自然脫落的。

宋致遠也想不通,文籃這孩子怎麼拔胡須呢?正常的生理常識他跟他講過的啊,十三歲就講過了,這兩年確實是也長胡須,像個大人了,但也不至於……

兩口子都覺著怪怪的,剃須刀片宋致遠就放在衛生間,各用各的,這種事情每個男孩子都會無師自通,不需要誰來教,怎麼就要生拔呢?

當然,安然還有另一種擔憂,會不會不是他自己拔的,而是胡須自己掉的呢,還連著毛囊一起脫落,那會不會是生病了啊?

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是生病可得趕緊治療啊,想到這個可能安然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彆,準備等他回來就好好跟他談談。在生命健康麵前,性彆壓根不重要。

心裡七上八下,安然得給自己找個事做,打算把廚房清洗一遍,櫃子啥的打開散散味兒,好好的抹兩道,正收拾著,小野噠噠噠回來了。

“你哥呢?”

“他去明朝哥家拿東西,我先回來。”小野穿著兩年前在港城買的背帶牛仔褲,紮一個高高的馬尾,十二歲的小姑娘已經一米六五了,臉蛋跑得紅溜溜,嘴巴紅嘟嘟的,皮膚好得不得了,幾乎是吹彈可破。

安然一口氣梗在嗓子眼,咳不出來咽不下去。想問一問她知不知道她哥最近的異常,又覺著這種黃毛小丫頭肯定不會知道,從文籃對她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還把她當小屁孩呢。

正想著,小野就屁顛屁顛跟廚房進來,“媽,我跟你說個事兒。”

“啥事。”

小野猶豫一下,“媽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但你得保證不跟我哥說。”

安然頓時來勁,碗也不洗了,“咋回事?”

原來,最近包文籃確實是有點不對勁的,他不僅在家裡拔胡子拔得起勁,就是在外頭也不對勁,據小野所說,她去班上找過他好幾次都沒找到人,每次都要等上課鈴響了以後,他才急忙跑回教室上課。

“我在半路堵到過他,原來他是從咱們學校後山爬出來的,那裡有個神智不正常的人,我哥每天給他送吃的,課間還過去找他說話。”

安然心頭一鬆,不是啥大事兒,文籃從小就心軟,樂於幫助彆人,尤其是神智不正常的人他都會投入更多的關愛。畢竟,小時候傻杜鵑的死亡,是他一輩子的陰影。

“關鍵吧,那個人還有個妹妹,老愛找我哥說話,我怕我哥會早戀。”小野雙手叉腰,十分生氣,她現在隻有一個目標,就是督促哥哥考大學,一切將會影響哥哥考大學的人都是跟她安文野作對。

“妹妹?那才多大喲,你彆擔心。”在男女問題上,安然是相信自己兒子的。

“再說了,這世上還有比廖星月好的女孩子嗎,在你哥眼裡。”

小野一想也是,但她還是嘟著嘴說:“星月姐姐不在,我不允許被人趁虛而入……那個女生我沒見過長什麼樣,看背影不高,很瘦,比我哥小,反正我不喜歡。”

安然:“……”這孩子最近是怎麼了,護哥狂魔魔怔了嗎?怎麼就操起小姑子的心了呢。

以前沒見她對她哥的事這麼上心啊。

小野歎口氣,“我就想以後還跟我哥在一個地方上學,他要是不努力,怎麼跟我一起去京市呢?”

安然一愣,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小野畢竟還小,安然其實並不是很放心她一個人去千裡之外求學,如果兄妹倆能在一個城市,她也更放心。

母女互通有無,安然大概猜出這麼個套路:包文籃因為救濟一個癡呆人而跟癡呆人的妹妹認識,小姑娘既感動於他的熱心,估計也還有點喜歡他的帥氣,於是頻頻示好,少男文籃動沒動心不知道,反正為什麼拔胡子還是沒想明白。

安然決定暫時放手不管,因為快考試了,這事管不了,一旦管的方式方法不對,引起文籃的反感和叛逆,那影響的可是高考。

這一輩子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是高考,安然就是不想丟開也不行。

***

要裝不知道,其實還挺難的,安然在外麵強勢,可在家裡也是華國千千萬萬普通老母親中的一員,每天看著他們天真打鬨的模樣,心裡就想到幾十年後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都能找到相愛的人,結婚生子了吧?然後是不是又會重複她和老宋的生活呢?

這時候,安然難免就要想到小野說的,那個可能跟哥哥早戀的女孩子,聽說給文籃送了好多東西呢,倒不一定是啥值錢物件兒,但小女孩子家縫的碎布錢包、鞋墊,以及護膝護腕,都是很有心意的小東西。

以前安然沒發現,自從小野一說以後,再看見這麼多有心意的小東西,安然就要多看兩眼,心說那小姑娘可真有心。

為了不引起兒子的情緒波動,安然隻能忍著啥也不說,心裡卻想:臭小子,等高考完老娘得問問你,跟這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小丫頭是怎麼回事,要真沒事你收人家東西乾啥?有事那你把廖星月至於何地?

有了這些小心思,安然真是度日如年,每天一睜眼就在想兒子的事兒。不是她沒去跟蹤過,她也想知道那個小姑娘是誰,到底是不是有什麼三頭六臂,不然怎麼能把自己個直男兒子哄得心甘情願收她禮物,可她跟蹤了好幾次,包文籃都跟後腦勺上長眼睛似的把自行車橫在她車子前,嬉皮笑臉問:“媽你乾啥呢?跟我們順路嗎?”

後來,安然就改變策略,上學的時候不跟蹤了,等看著差不多到下課的點摸到學校外麵去,一連去蹲守了幾天,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單位還離不了人呢,福爾摩斯安蹲了幾天隻能放棄,心裡不得不感慨,包文籃要是跟安文野一樣是個貼心的小棉襖該多好啊,她能直截了當地問他的想法,現在搞得,跟打遊擊戰似的。

這幾天,廠裡基本沒啥大事,安然大多數時候是在外麵開會,各個單位跑,聽取上級文件精神,回到單位還得把文件精神整理一下,由張衛東和秦京河琢磨著寫點總結,再在廠裡做一次通俗易懂的宣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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