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說不喝啊小夥子,不喝就是不給我老孫麵子。”
安然笑著攔住孫廠長倒酒的手,“咱們張秘書啊,從小就有胃病,陪兩位儘興也是說你們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平時咱們想跟他喝一杯都不行的,咱們今兒啊也是沾了你們的光,你看他臉都喝紅了,行了啊。”
這是既給了他們麵子,也說了原因,衛東小時候經常饑一頓飽一頓,胃已經壞了,但他一坐下就願意麵不改色自罰三杯,這就是很明顯不想讓安然難做人,後來又喝了五六杯,已經是一個正常人的極限了,更何況是有胃病的人。
安然忍著氣,覺著自己今天真是來錯了地方。
孫廠長有點不樂意,“安廠長,這,這話不對,你自己不喝,也不能攔,攔著張秘書喝不是?人家小夥子明明,明明想喝呢,那豪爽勁兒……張秘書你跟你們廠長說,說說,說你想不想喝?”
其實,他並未喝多,可說話卻開始結結巴巴,一副喝多了的樣子。
這是借著酒勁,要逼張衛東喝酒呢,他說想喝,那就是打安然的臉,說不想喝吧,就是不給他們麵子,這個姓孫的肯定會借題發揮。
楊靖和秦京河忙說:“我們喝,我們陪兩位領導喝。”剛才他們都是按照安然的事先安排,輪流著敬對方,力爭先把對方乾趴下,然後談合作,簽合同,拿訂單。
石蘭省因為地處內地的內地,還沒有感受到《規定》的春風,目前手裡的單子都是走的係統內物資采購,幾乎不需要付出什麼,自己乾自己的活就行了,壓根不需要拚命,十萬塊雖然多,可還沒到要拚命的程度。
“不行不行,得秘書喝,你們是副廠長,秘書是乾啥的不就是喝酒的嘛?”孫廠長哈哈大笑,楊靖等人隻能小心賠笑,心裡其實已經很不爽了。時代真的變了啊,要是以前,談合作就合作,一頓飯後看看產品,談談價格,成則成,不成也不鬨心。
可現在啊,自從企業掌握了主動權後,這生意就不好談了,有些人他就是愛擺譜。
安然看出來了,這就是想要為難張衛東呢。
可他們明明非親非故,為難他有什麼好處呢?能當到廠長的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做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兒,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無論是什麼原因,安然都不想聽,也不想搭理,她今兒就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隻要他們不願意,誰也不可能強迫他們做事。
隻見安然把孫廠長的酒瓶子接(搶)過來,“孫廠真會說笑話,他一個小年輕,剛畢業的大學生,懂啥喲,對了張秘書你家裡不是還有事嗎,快回去吧,我準假了。”
張衛東:“???”
孫廠長:“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這不明擺著是借口嘛,早不請假晚不請假,偏偏讓喝酒就請假,還準假了,這遁酒術也太把在座的當傻子了吧?
“不能就這麼走?孫廠長你確定?哎喲對,瞧我這記性。”安然裝得一本正經,這就找廚師要來兩個鋁皮飯盒,把孫廠長跟前那一整個醬紅色的香噴噴的大肘子給扣進去,又把他不遠處一隻整整齊齊還沒動過的鴨子的鴨腿扣飯盒裡,“拿去吧,也沒吃上啥,拿去補補。”
其他人:“???”還能這樣?一桌子誰都沒動筷子呢,先把好菜給下屬打包帶走?
好歹也是個廠長啊,手底下這麼多人呢,孫廠長咽了口口水,這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安然仿佛沒看見他瘋狂咽口水,自顧自說:“孫廠彆嫌我小家子氣,你剛來書城還不知道,咱們這邊啊厲行節約,這麼多菜大家肯定是吃不完的,對吧?”她特意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他的大肚子一眼。
被這麼漂亮個女同誌嫌棄,任何一個男人都會不自在,孫廠長尷尬的吸了吸肚子,妄圖把大肚子收回去,“對對對,可是……”氣氛已經逐漸尷尬和冷凝,誰都能聽出來這個女同誌生氣了。
“可是你放心,咱們保證讓你們賓至如歸,老楊,給孫廠長上酒,咱們彆的沒有,但酒是管夠的。”
楊靖收到示意,提起自己身旁的酒壺,趕緊給他滿上,孫廠長準備端起一飲而儘,安然攔住,“既然孫廠這麼愛喝酒,咱們君子成人之美,這麼點矛台怎麼能過癮呢,來啊,拿燒刀子過來。”
廚師一直在旁邊候著呢,這廚師誰的話都不聽,就聽安廠長的,一看這架勢有好戲看啊,立馬進廚房扛出滿滿一大缸四五十斤的燒刀子。
這中酒是廚師自己釀製的,他是東北人,燒刀子可是目前最烈的酒,沒有之一,酒精度80%,幾乎跟直接喝酒精沒啥區彆了。
那酒缸直接放地上,室內瞬間彌漫上一股濃烈的酒氣,不會喝酒的人直接就醉了。
廚師大聲說:“咱們東北那旮旯,喝酒都是用大碗,孫廠長要不也換大碗?”
孫廠長已經被嚇暈了,燒刀子他喝過,那是以前在東北當兵的時候,直接醉了一天還難受,這要是直接用大碗喝他能當場吐出來,忙道:“不用不用,還是用酒杯吧,好酒就要慢慢品鑒。”
廚師冷哼一聲,不屑極了,這才把滿滿一大碗的烈酒倒進剛才裝酒的壺裡,提著壺,先給孫廠長滿上,又給安然也來了一杯。
瞬間,濃烈的酒精分子四處亂竄,已經分不清酒味從哪兒發出來的。
孫廠長有點後悔了,但畢竟是堂堂一個大廠長,說出去的話放出去的屁,隻能硬著頭皮唄。
安然又是伸手一攔住,“慢著,光喝寡酒沒意思,咱們來點彩頭吧。”
“什麼彩頭?”
“咱們比比看,你要是能喝過我,你這單子要找誰都行,咱們沒二話,要比不過我,單子咱們東風紡織廠就做定了,怎麼樣?你敢嗎?”安然直接斜睨著他,一臉挑釁。
“這可是你說的?”孫廠長覺著自己今天真是來對了,他最愛喝的是啥,就是酒唄?最好是白酒才夠味兒,那些紅酒果酒的沒意思。這個女人,最多一杯就倒了,他自己隻要撐過一杯就行。反正誰先喝吐誰就輸了,她絕對是一杯就吐。
“好,如果你喝不過我,也不需要你乾啥,就叫聲情哥哥來聽聽,怎麼樣?”神情有點猥瑣,這就是有點不懷好意了。
安然心頭冷笑,這就是某些男人的常態吧?平時身居高位發號施令看著老乾部似的,灌點馬尿下去立馬葷素不忌。才喝多少酒,不至於上頭,她不信他會不知道自己在說啥,不過是仗著酒勁裝瘋賣傻罷了。
本質還是占女人便宜。
楊靖和秦京河臉一板,想翻臉了。小安在他們心目中就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啊,自己妹妹被男人提不懷好意的要求,他們不能忍!
安然抬手,製止了他們開口,“老楊老秦你們陪好趙主任,咱們今晚不醉不歸。”喝不起這王八蛋。
安然仰頭,先小小的嘗了一口,做出一副被辣到的樣子,姓孫的直接樂了,“安廠長,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安然隻是笑,“我今兒不拿到單子我跟你姓,我是孫子。”
孫廠長臉一僵,這是罵他呢?頓時氣一來,仰頭直接“咕嘰咕嘰“,一口氣給乾了。
在他乾的過程中,安然也有樣學樣,把自己的乾了,不過是辣得齜牙咧嘴,咳嗽嘔吐各中不舒服,臉都紅成番茄了。
姓孫的隻覺從嘴巴到喉嚨到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但看見有比自己難受的,他就高興了,“還喝嗎安廠長?”
那一張小臉通紅通紅的,風情無限啊,女人三十照樣是一枝花。
“喝,怎麼不喝,但要是你喝醉了斷片了怎麼辦?明天一覺醒來不認答應合作的事兒,那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這怎麼可能,你要是不信的話,老趙,把合同拿出來,就是斷片我也能在斷片前把合同簽完。”
趙主任有點不大想配合,他覺著這事太兒戲了,孫廠長贏了不光彩,贏一個女人有啥意思?輸了更不光彩,直接連臉都沒了。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孫廠長這中時候被自己下手違抗,心裡不爽到了極點,直接一把拍在桌上,“拿來,你磨蹭啥呢!”
趙主任臉色難看,秦京河趕緊勸,他這才不情不願把合同拿出來,放桌上。
在安然的激將法下,姓孫的又問:“筆呢?”
於是,筆放上了。
“印泥呢?”
趙主任徹底對這個遲早有一天死在酒上的廠長絕望了,他這麼吼,一點臉麵不給自他留,也是一點餘地不給自己留啊。
安然從一開始就知道,姓孫的就是那中典型的想在酒桌上搞事情的男人,以嗆人喝酒、逼人大醉、“不喝就是不給麵子”為口頭禪的男人,拿準了他的性格缺陷,故意使用激將法而已。
等東西都備齊了,趙副廠長也被催著勸著喝了幾杯,酒意有點上頭的時候,安然又讓廚師倒了兩杯,雙雙一飲而儘。
不過,這一次姓孫的咳了半天緩不過來,那把火已經從胃裡燒到吸收心上了。
安然依然是咳幾聲,嘔幾聲,臉紅。
姓孫的有點不行了,“要不,不……咱們還是……”算了吧。
這次是真不行了,舌頭都大了,真大。
安然哪能這麼輕易饒他,剛才逼彆人喝酒的時候怎麼不說算了?楊靖說“算了”還被他噴呢,你不是牛嗎?那你繼續牛唄。
“不是吧不是吧,孫廠長這‘酒壇子’不會是爛得虛名吧?這才幾杯呀就……”
“喝就喝!”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這燒刀子就是酒中菜刀,姓孫的哪怕是行走江湖多年,也沒見過這麼狠的,這可是正宗燒刀子啊,即使是東北人也沒這麼喝的,一口菜不給吃,胃裡啥也沒墊上,當第四杯下肚的時候,那股火辣辣的甜腥直接衝到了嗓子眼,那裡像有一千隻螞蟻爬來爬去,又癢又辣還直犯惡心。
喝到一半,實在是沒忍住,就給“噗嗤”吐出來了。
這下,安然不用再喝了,她贏了。
姓孫的覺著不對勁,“我說,說安廠長你……你嗝……不會是喝假酒吧?”說著一把搶過安然滿滿登登的杯子聞了聞,又嘗了嘗,“真酒啊,我……我還沒……沒見過你這麼能……能喝的女……”
安然冷聲說:“合同,簽了吧。”
姓孫的想耍賴,安然就看向趙主任,“趙主任,你看看你們廠長想耍賴呢,喝不過就早說啊,連累你也跟著喝了一肚子酒,唉這等等啊,我還沒簽呢,印泥呢?”
姓孫的吐過那一口,短暫的清醒過,強撐著找回一點男人的麵子,把合同給簽了,剛一按完印泥,整個人就趴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安然示意廚師把酒壺換走。她因為上輩子見多了這中酒桌無賴所以早有防備,小廚房的酒壺有兩中,一中是正經酒壺,一中是不正經的鴛鴦酒壺,道理嘛看過武俠劇的都懂,防的就是這中無賴!
反正,都欺負到她的人了,她還需要講什麼道義呢?彆說什麼隻能選一個,她就是全都要,既要合同,又要維護下屬,還要治治酒桌流氓,讓你牛,讓你狂,吐不死你。
當然,一直等到姓孫的吐得差不多了,最後隻剩苦膽水一口一口往外湧的時候,安然肯定是不能眼睜睜真看著他吐死的,讓人給送省醫院去了。
一個正常人,先是吐得天昏地暗,又被洗胃搞得五臟俱裂,再被整個係統傳出自己喝不過一個女人的謠言,整個人都垮了。
沒作死的趙主任當然不會死,他第二天一覺醒來除了胃稍微有點酒後的難過,其他還好,安然讓人帶著他去車間看過產品,按照搶來的合同直接先給他一批貨帶回去,過兩天再帶著錢過來接姓孫的。
因為姓孫的還躺醫院裡呢,一開始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後來是沒臉見人,裝死。
安然大單子都拿到了,不介意花這點醫藥費,想住就住唄,等趙主任把錢送來,我送你離開千裡之外。
走之前,安然十分熱情的張羅酒席,誓要讓這倆大客戶乘興而來,滿意而歸,不然不是華國人。前麵都還好好的,當她說要不大家喝一杯慶祝開啟合作新紀元的時候,姓孫的嚇得胃裡翻江倒海,剛吃進去的好東西全給吐了。
於是,第二天,係統內又流傳出安廠長不僅把酒壇子老孫喝趴下,還把他嚇尿的“謠言”,還有鼻子有眼睛的,於是接下來幾十年,隻要有安廠長在的地方,再沒人敢拚酒了,因為她招待客戶的時候總是隨身攜帶幾斤燒刀子,一言不合就開喝那中,惹不起後大家隻能裝戒酒,死也不跟她喝。
鬼知道喝醉了是進醫院還是簽合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