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134(1 / 2)

七零錯換人生 老胡十八 16230 字 10個月前

飯菜上桌,安然跟自己左膀右臂說話的同時也沒忘記照顧丈夫,一會兒讓他喝點湯,一會兒給他夾點菜,好歹讓老宋心裡舒坦一點。

老宋的口味還保留著南方人的特點,尤其是海城特點,凡是他喜歡吃的菜,宋明遠也喜歡,所以經常出現的狀況就是兄弟倆同時把筷子伸進同一個盤子裡,又火速的分開,仿佛筷子比他們還尷尬。

哪有什麼闊彆四十年的兄弟見麵的親熱?

安然的心思並不在吃了啥,而是一直在琢磨,宋明遠到底在怕什麼?按理來說他跟秦京河第一次見麵,沒有私人恩怨才對。

那他怕的應該不是秦京河這個人,而是秦京河那張臉?如果是臉的話,那就是相當於也是在怕宋致遠的臉,這又是為什麼呢?或許老宋的身世有問題?就像蕭若玲曾說過的,宋家那樣的歪瓜裂棗怎麼可能生得出宋致遠這樣的人?

見她和宋明遠都不說話,楊靖幾人對視一眼,端起酒杯說要敬宋明遠,於是趁著敬酒的時候,大家夥就聊到這十二位老師傅接下來是進廠還是依然住書城飯店?很明顯就是要探探宋明遠的意思。

而宋明遠果然是徹頭徹尾的商人,一聊到生意,很容易就找回狀態,他側首對宋致遠說:“三弟眼光獨到,找的家屬裡裡外外一把好手,現在一個人支撐這麼大個廠子很累吧?”

安然的人四處打聽他,他自然也打聽安然的情況,知道東紡現在已經欠下二十萬貸款了,在實力懸殊如此大的情況下,心裡自覺還是挺有把握的。

宋致遠的心前幾天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冷淡,他隻是直男,並不代表他對情緒不敏感,一個人喜不喜歡自己,從進門到現在已經很能看出來了。難怪妻子中途回家的時候聽他問起大哥怎麼樣,她表現很平淡,並且一再強調他們四十年沒見了,人的變化會很大……原來,都是在給他打預防針。

到頭來,最懂得顧及他感受的,不是父母兄長,而是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安同誌。

見他不說話,甚至有點出神,宋明遠輕咳一聲,低聲道:“三弟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當年我也是身不由己,父親就是那樣的人,你知道的他那樣對你……”

“嗯?宋先生和我先生聊什麼呢?”安然插話進來,她看見老宋的臉已經黑成鍋底了。

這個宋明遠不僅是個草包,還是個王八蛋,也不看看什麼場合,你提你弟弟童年陰影你腦子不是進水就是進屎了!

他頓了頓,雖然喝了幾十年洋墨水,但始終有傳統的大男子主義作祟,覺著安然是外人,自己兄弟倆說家裡的事,不能讓“外人”聽見,更何況是跟宋母不對付的兒媳婦,哪怕是為了維護他母親的威嚴,他也不能再說:“沒事,我們瞎聊的。”

宋致遠更失望了,短短幾分鐘時間,他已經在心裡告訴自己:眼前這個談笑風生前簇後擁的中年男人的確是宋明遠,他身上有一中宋家其他人獨有的氣息,說不上是什麼,但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感覺害怕。

這是宋明遠,不是當年那個偷偷給他留饅頭的大哥了。

這個發現讓他很沮喪,隻不過礙於妻子還要跟他談正事,整個廠準備了這麼久,欠下這麼多貸款就隻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時候,即使他心裡再怎麼不舒服,再怎麼想立馬轉頭就走……都隻能忍下來。

而安然跟他做了這麼多年夫妻,說句難聽的,他屁股才撅起來她就能知道他想拉什麼樣的屎,她安然女士是想發筆大財,是想來個扭轉乾坤,可她更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受這中委屈!

“對不住,忽然想起家裡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一步,大家慢吃。”起身,拉著宋致遠就走。

如果是她,她能忍住惡心把這頓飯吃完,並且從宋明遠身上咬下一口肉來,可還有老宋,老宋沒有那麼好的耐性,拉著他強顏歡笑不公平!安然還真就不乾了!就不信這世上隻有你宋明遠能幫東紡,沒有你我照樣有後手。

於是,夫妻倆抬頭挺胸,有禮有節的,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起身離開。

直到上了車子,安然一直緊緊握著宋致遠的手。

那是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的布滿老繭和疤痕的手,光看手背挺漂亮,像彈鋼琴的手,可掌心的粗糙,得她主動摸上去才知道。就像他這個人,表麵看著是人人敬重主席接見省長看重的科學家,可真正內心裡,其實一直住著一個支離破碎的六歲小男孩,當初被宋明遠拋下後那個小男孩就一直住在他心裡,一直揮之不去。

安然這人就是嘴巴硬,其實老宋什麼人她比誰都清楚,可以說他現在之所以對人情如此冷淡,宋家當年的虐待功不可沒。

是的,是虐待。

五六歲的孩子吃不飽穿不暖還得給客人洗腳按摩推拿,給客人倒洗腳水沒倒太遠還被所謂的“父親”飛踹,這不是虐待是啥?安然做過這麼多份不同的工作,換過這麼多個居住環境,哪怕是以重男輕女“著稱”的小海燕村,也沒有這麼對孩子的,養隻阿貓阿狗都不至於這樣。

那麼多孩子,唯獨隻對宋致遠這樣,問題是這還是一個天賦異稟,很有學習天賦,長相十分出眾的孩子……安然想不通,這樣的孩子不是更應該得到優待嗎?

更想不通的是,明明他下麵的弟弟妹妹都能得到正常的父母的愛,為什麼唯獨他優秀傑出的宋致遠就是不能?

她一直以為,宋明遠這次來書城,第一件事本應該是來看看這個分彆了快四十年的弟弟,互訴衷腸的同時,他應該代替整個宋家給弟弟說聲對不起,幫他解開這個心結。

畢竟,他宋明遠是曆經世事見過世麵的成功商人了,而不是當年那個一言不發就走掉的孩子,他理應知道什麼是是非,知道父母這樣做是不對的,他既然能用長兄的身份勸導宋致遠多孝順父母,那他就應該發揮長兄的作用,為弟弟討回公道。

可直到他們離開,宋明遠什麼都沒說。

這換誰能不失望?老宋已經控製得很好了,如果是安然或者包文籃那樣的暴脾氣,早就當場給他媽掀翻桌子,媽的吃屁啊吃,吃屎去吧,老子不爽你宋明遠就少來長兄如父那一套!

“我已經過了想要公道的年紀,我就是……”宋致遠長歎一聲,什麼也沒說。

他已經四十二歲了,不是十二歲,還能理直氣壯糾結於公道不公道。

他是男人,男人就不該糾結於這些唧唧歪歪狗屁倒灶,他隻是有點失望,仿佛自己記憶哪裡出了錯,明明自己一直珍藏在內心深處的美好,在彆人看來或許已經不記得了。

安然用力握了握他冰涼的手,在心裡說:放心吧老宋,這個公道你可以不要,但他們不能不給,我必須給你討回來。

回到大院,宋致遠說研究所還有事,今晚可能要加班,讓安然先回去,她隻說“早點回來”,其實知道是心裡不平靜,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罷了,她就裝不知道吧。

上樓,黑花聽見她的腳步聲,立馬搖著尾巴從李小艾家出來,“嗚嗚”兩聲,仿佛是在打招呼“你回來啦?”

安然摸摸它油光黑亮的狗頭,自家沒人在的時候,它也不會餓著,多的是蹭飯的地方。

“小安回來了,宋所長呢?”

“他想起還有點事,上研究所去了。”安然勉強笑笑,看見蕭若玲也在,就給她使個眼色,讓她跟自己來一趟。

這幾家人的鄰裡關係十分和諧,每家都在彆的地方買了房子,可誰也不願搬出去,就覺著這裡是他們的根,是他們共同的家。

蕭若玲來到安家,自己拿起茶幾上的橘子剝開,把經絡剔得乾乾淨淨,才優雅地放進嘴裡,“怎麼,有事?”

安然把門關起來,又把窗簾拉上,“跟我說說宋家的事唄。”

蕭若玲是地地道道的海城人,跟宋家不僅在一個區,以前還是一個弄堂的,在蕭家買大房子搬走之前,他們上一輩人是很熟悉的鄰居。

“喲,不是不想聽宋家人的事嗎?以前我給你講你都讓我滾,現在你倒是求我啊。”

安然真是急死了,都啥時候了還來這副大小姐脾氣。

安然就是非常能屈能伸,這不,抱著她胳膊就求:“蕭大小姐,你倒是快說說唄,你上次不是說宋家父母是歪瓜裂棗,怎麼個歪法你快說說。”

宋父名叫宋學山,母親叫隋懿,名字倒是一聽就是文化人的名字,就是做的事也很文化人,在弄堂裡是有名的老好人,熱心腸,誰家要是點什麼困難,誰家沒米下鍋了,孩子生病了,老人摔斷腿了,他們都非常熱心地幫助彆人。那時候宋學山作為一個小業主,比一般街坊的日子要好過點,而隋懿因為在女校教書,也很受人敬重,是一對小有名氣的伉儷。

“不過,宋學山我沒接觸過,但隋懿那個女人,老妖婆!”

安然不解,“咋,你們還有仇?”

“老宋沒敢跟你這母老虎說吧,我以前差點就成他對象了,還是隋懿那老妖婆介紹的,但我媽沒看上。”

安然憋笑,“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家老宋啊啥事都跟我說喲。”就是不說她也能盤問出來。

蕭母看不上的不是宋致遠,而是隋懿。據說她因為在舊社會識文斷字,還是女校的老師,對蕭母這樣的商人之女很是看不上眼,總是橫眉冷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半道上碰見都不拿正眼看人。

關鍵她要是對誰都這麼清高也就罷了,可她對著街道領導,女校領導又是另外一副樣子,客氣諂媚得像一條哈巴狗,對著小商戶之女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蕭家曾經也是風光過的,誰願意受她個窮酸鬼的臉色?

反正,蕭母是打心眼裡看不起這個假清高的女人,以前一個弄堂裡住著沒辦法,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後來蕭家搬走後,幾乎就沒聯係了。忽然有一天,隋懿腆著臉上門來說親,說是宋致遠年紀大了,想給他找個對象,蕭若玲挺合適的啥啥啥,蕭母當時就沒給好臉色。

“後來老妖婆居然有臉去找你家老宋的工廠領導,讓一定要把我介紹給他,當時你家老宋還在鄉下呢。”蕭若玲冷哼一聲,她雖然也屬於冷美人那一掛,但至少不會用鼻孔看人,隋懿就屬於又醜還又窮酸還偏要用鼻孔看人的,著實惡心。

故作清高,其實內裡比誰都貪戀權勢和金錢。

安然深表同意,她也看不慣隋懿那死媽樣,跟誰欠她幾百萬似的,但她曆來堅信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因為長相就輕易否決一個人,“那你再給我講講他們家的事唄,你記憶裡總不能全是他們家的壞,一點好也沒有吧?”

蕭若玲眯著眼想了想,“做好事吧,好像還真有一樁,不過,都是我爸媽說的,不一定保真,啊。”

“快說,我就愛聽八卦,管它真不真。”

“那時候宋家因為曾在解放前幾年收留過一對年輕夫婦,聽說是在R軍裡當臥底,乾地下工作的,當年躲在他們家躲過了追捕,解放後受到區裡和街道的表揚,街道上才允許他們家繼續當小業主,不然多少人都搞公私合營了。”

因為有過“紅色”背景,所以街道上也網開一麵。

但蕭若玲有點不屑地說:“我看著是他們賭對了唄,他們收留人家的時候世界反法西斯同盟都成立一年多了,太平洋戰場都出現轉折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R軍投降是早晚的事兒……那時候誰不想乾點對政府投誠的事啊?人家那對夫婦據說是懷著孕的,如果不在他們家耽擱的話,早就上了港城的輪船,早早回瑞士了,人家又不是沽名釣譽的……”

安然一愣,打斷道:“什麼懷孕夫妻?”

“倆人是歸國愛國華僑,他們祖父母輩一直定居在瑞士,當國內處於水深火熱的時候毅然決然回國投身抗日救亡事業,臥底在敵方陣營裡,提供了很多重要情報……一個是日軍駐海城報社的記者,一個好像是專門研究核物理的大學老師,就說這樣的人吧,也不是宋學山和隋懿能接觸到的,對吧?”

既是華僑,有外國護照保駕護航,又是為當時日軍自己的報社工作,再加上一個是大學教師一個是記者,多麼體麵的身份,一個洗腳的小業主怎麼可能接觸得到呢?這也是蕭家看不慣宋家的原因,總覺著自從有了這層“紅色”背景,一家子尾巴都能翹上天了。

作為一名華國人,安然不可能記錯,日軍投降是1945年,“那對夫婦在宋家避難的時候是哪一年?他們啥時候離開,離開的時候是大著肚子還是已經生下孩子了?”

“我媽說那年我二哥剛出生,是……1943年,不會錯,我哥出生後沒多久,我們家就搬走了。至於離開的時間,好像誰也沒注意,等街坊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沒有人看見,那也就是除了宋學山和隋懿,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孩子出生沒,如果已經出生的話,孩子生在了哪裡?有幾個?為了逃命,他們會不會把孩子托付給彆人?

不是安然陰謀論,是這樣的事在那個年代就是合理的。有舍身為國的英雄,也有願意把英雄的孩子視如己出養大的普通老百姓,因為一旦英雄父母被捕,R本人為了撬開他們的嘴,什麼喪儘天良慘絕人寰的事乾不出來呢?

把孩子托付給可信之人,既是父母的本能,也是為了在被嚴刑逼供的時候少一個把柄——大人可以慷慨赴死,卻無法看著嬰兒被殘殺。

而宋致遠的出生年份也是1943年,安然不得不多想,畢竟宋家對宋致遠的態度,真的不像親生父母該有的樣子,這壓根就是虐待。誰家父母會虐待自己親生孩子呢?那麼好看那麼天賦異稟的孩子,有什麼理由虐待呢?

所以,安然不得不懷疑,宋致遠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如果沒有這對夫妻的事,安然還真從來沒懷疑過老宋的身世,可現在嘛……總覺著有點什麼,尤其是宋明遠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宋致遠”的時候,不是普通人該有的好奇,不是震驚,而是害怕和驚恐,他到底是知道些什麼?

蕭若玲一走,安然就在想,要怎麼討這份公道,她拜托蕭若玲給她父母打電話問一下,還記得那對抗日救亡工作者的名字嗎,瑞士籍的華人,而好巧不巧的,宋明遠和老二去前幾年定居的地方也是瑞士。

安然曾經問過宋致遠,他兩個哥哥一開始去留學去的是港城,留學期間應該是沒掙到多少錢,但後來去了瑞士以後忽然就搖身一變成為有名的華人富商,涉足的行業也越來越多……在那邊沒有受到點什麼幫助,安然不信。

她就是白手起家的商人,她知道白手起家意味著什麼樣的艱苦和困難,尤其是兩個語言不通的身材矮小的男人在異國他鄉,想要憑借自己的能耐白手起家,幾乎是不可能的。

安然完全有理由懷疑,宋明遠兄弟二人的成功是不是跟當年他們父母幫助過的那對夫婦有關係。

所有線索一股腦衝出來,心裡有個猜想呼之欲出,但安然硬生生給它按下去,她覺著在沒有證據之前先不能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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