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的伯母黃翠花卻是開口道“那自然是不能成了穗兒都這樣了,難不成還讓我們石頭娶個二手貨再者說了,我原本就看著那姑娘有些呆傻,不配我們石頭呢。”
這話一出,顧穗兒爹的臉都黑了,顧穗兒弟弟從裡屋往外看著呢,這時候拳頭都握起來了。
顧穗兒娘沒說話眼淚就啪啪地往下落“事情都這樣了,我們也沒臉攀這個親,也隻能退了。聘禮我們馬上還你們。”
石頭娘聽了,忙說“聘禮就不用了,留著給穗兒補補身子吧。”
顧穗兒弟弟聽到這個,已經從裡屋裡翻攪一番,拿了以前交換的庚帖和石頭哥哥送來的聘禮,不過是緞子一匹,花布一匹,粗布一匹。
顧穗兒弟弟將這些放到石頭娘麵前,大聲道“這是你們家給我們的聘禮,如今那些豬肉羊肉還有石榴,倒是早已沒了,回頭我們折現成銀子給你們就是了”
石頭娘其實倒是很喜歡顧穗兒,顧穗兒那模樣在這幾個村找不出一個比她好的呢。如今這親事不成,雖說自己理直氣壯原應該如此,可是到底心裡過意不去,於是便趕緊說“那些原不該還的,便是這布匹”
一旁的伯母黃翠花卻趕緊上前,摟住那三匹布,放到了自家丈夫石富貴懷裡“這個親事既然退了,聘禮原本就該還回來的。”
石頭娘見那三匹布已經到了大伯懷裡,當下也就呐呐地說了句“豬肉那些就留下吧。”
一時眾人無言,石頭娘訕訕地笑了下,終於幾個人帶著三匹布離開了。
見他們離開,顧穗兒娘再也撐不住,坐在炕頭大哭起來。
顧穗兒沉靜地坐在裡屋炕上,透過陳年紙糊的窗戶望著外麵的日頭。
外麵,日頭真好。
事實上,從這一天開始,她開始不吃不喝。
爹去過鎮子上了,問了大夫,彆人說如今這個月份大了,若是再打胎,怕是命都保不住。爹知道了這個,回來和娘一說,娘臉都白了。
最後歎了口氣,說“帶著穗兒去她姑姑家躲一躲吧,等以後生了,把這孽障送來,咱們就當沒這回事。”
春去夏來,顧穗兒肚子越發大了,掐指一算,距離那事都已經是五個月了。
顧穗兒開始的時候不吃不喝,後來禁不住顧穗兒娘在旁邊一直流淚,訴說著以前的事。
顧穗兒生下來的時候,本來是極聰明的孩子,後來被穗兒娘背著去山裡撿野菜,不小心碰到石頭上,從那之後才變得呆起來。
顧穗兒娘想著,如果不是穗兒變呆了,也許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也就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顧穗兒娘哭了一陣又一陣,一時又哭著說,如果顧穗兒沒了,自己也不活了。
顧穗兒禁不起她娘一直哭,最後終於爬起來,張嘴吃飯。
顧穗兒爹娘如今不讓顧穗兒乾活,隻讓她在家休養,也不去顧穗兒姑姑家了。左右如今村子裡都知道這件事,去躲著也沒用,倒不如在家裡,有父母照顧著,也能好好養身子。
柳兒開始的時候,還來找顧穗兒說話,後來見大家都對議論顧穗兒的事兒,柳兒娘又罵了柳兒一頓“你以為這是什麼光彩事兒啊,你還湊上去,小心帶累了你的名聲還不趕緊躲著”
阿柳聽了這個,倒也不再去找顧穗兒了。
村子裡有其他的姐妹,也都默默同情,可是卻沒人敢和顧穗兒說話了。
夏日裡,老樹成蔭,顧穗兒一個人怔怔地坐在門前台階上。有時候,她會摸摸肚子。
其實她可以感覺到,肚子裡仿佛有一個小蝌蚪一般,遊來遊去。
那小蝌蚪,就是孽障。
顧穗兒開始的時候對這個小蝌蚪感到很厭惡,可是後來,那個小蝌蚪總是一動一動的,仿佛觸動了顧穗兒深處最溫柔的一處。
顧穗兒就忍不住摸摸肚子,想著這小蝌蚪不知道是什麼模樣。
想到這裡,顧穗兒忽然落淚了。
她知道,這個小蝌蚪是個苦命的孩子。
自己也是個苦命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