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覺衝他豎起大拇指。泠淵今天在眾人麵前初次亮相,表現得大方得體,也讓他心裡自豪萬分。
“好了,本座要說的就這麼多。”雲掌門大手一揮,豪氣道:“慶功晚宴正式開始!諸位儘興吧!”
他話音一落,術法頓生,一道道美味佳肴陸續上桌。很快,每張桌上都擺滿了豐盛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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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亦覺遵照禮數,先給桌上的各位長輩敬過酒,把老先生們哄得很是開心。等任務圓滿完成了,他才安心放下酒杯,準備敞開肚皮大吃一頓。
他連喝了數杯,喝的時候沒感覺,直到敬完一圈坐下來了,才感到這仙門的酒比原先在山下喝到過的勁兒還要大。
這倒沒什麼大事,隻是讓他雪白的雙頰飛快染上嫣紅,眼角也濕.漉漉的,眉眼間頗有幾分不自知的風情。這樣明豔的美人坐在紫峰山的修者堆裡,簡直一枝獨秀,分外惹眼。
孟亦覺自己毫無察覺,旁邊坐得稍遠些的鐘恒等人可是看得眼饞。
他們礙於旁邊坐著前輩,不敢上前去找孟亦覺搭話糾纏,隻耐著性子,準備等待桌上的師伯師叔們喝得差不多了,再伺機出動……
“唔,好吃。”
在其他修者心裡打著算盤的同時,孟亦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麵前的菜肴。
麵前擺著的恰好都是他愛吃的幾樣,番茄牛腩、彩球魚羹、香辣雞脆骨……他盛了點魚湯泡在熱騰騰的米飯裡,又抿了口酒,有滋有味。
可當他盯著精致的小酒杯時,他驀然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極度不勝酒力,喝了會爆炸的家夥。
孟亦覺猛然扭頭,望向弟子那桌,果然看到一雙水藍色的眼眸直愣愣往這邊來。
水泠淵坐在原地,眼神呆呆,手邊還倒著兩個喝空了的小酒杯。
“糟糕!”孟亦覺頓感不妙。
來不及叫青陽他們,隻見泠淵一陣顫抖,然後咚地趴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了。
周圍人都嚇了一跳。坐在泠淵旁邊的青陽伸手拍了下泠淵的肩膀,沒動靜,慌忙望向師尊。
孟亦覺趕緊走過去,拉起泠淵的一條胳膊架在肩上,試圖把他扛起往外走。
“傻團子,明知道自己一杯倒,還敢學著喝酒的……”
他試圖抱起泠淵,但忽見泠淵的腦袋轉了過來。
在彆人看不到的角度,少年水色的眼眸裡一片清明,唇角勾起狡黠的微笑。
“你……”孟亦覺一愣,壓低了聲音,“你沒喝酒?”
泠淵湊到師尊耳邊,低笑道:“嗯,沒喝。”他不動聲色地指了指孟亦覺原先坐著的那桌,“鐘恒李威他們一直盯著師尊看,我想找個借口讓師尊過來坐。”
孟亦覺笑著敲了他一下,“就你心思多。”
水泠淵不說話,心裡卻想著,就屬師尊心思最少。要是沒他看著,他家呆呆的美人估計早就被人吃掉了。
*
孟亦覺借口稱要照顧“醉倒”的徒弟,光明正大地端了自己的飯碗,坐到後麵那桌的弟子們中間。
彼時人們酒過三巡,都放開禮數、自由地走下座位活動起來。整個玄月殿裡都是敬酒勸酒的、大吃大喝的,修者們在桌間走動、交談,也就沒人再去管孟亦覺該坐在哪一桌上。
他入座之後,孩子們都圍坐過來,把師尊愛吃的幾樣菜拿到他麵前。
而方才還醉得“不省人事”的水泠淵也“醒”了過來,殷勤地為師尊盛好魚湯。
孟亦覺笑道:“你們都彆客氣,都好好吃飯吧。”
坐定沒多久,從其他桌上不斷有修者過來,找孟亦覺敬酒。
他們大多數都是孟亦覺未曾打過交道的,有的是其他山頭的同輩修士,有的是久居山林中極少出麵的前輩道者。
孟亦覺看著人家大老遠捧著酒杯繞過來,也不好意思拒絕,來一個敬酒的就跟人喝上一杯。
喝到後來他已經有點站不穩了,看到彆桌又有兩個身形高大的男修走過來敬酒,隻好抱歉地笑著,“在下不勝酒力,實在是喝不了了。”
美人兒濕著眉眼婉拒,諒誰也狠不下心再接著勸。
麵前的兩個男修對視一眼,很有風度地說道:“沒事沒事,不勉強,師弟隨意就好。”
說完,兩人仰頭將自己杯中酒豪爽地喝乾,又躍躍欲試地望著孟亦覺:“亦覺師弟,有空來我們裂風穀坐坐,我們請你喝自家釀製的上品果酒,不容易醉的!”
孟亦覺拱手道:“多謝多謝,有空一定去。”他們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他暈乎乎轉過身,立刻有一隻有力的胳膊扶住他坐下,往他手裡塞了杯熱茶。
見師尊迷茫望著自己,水泠淵輕聲道:“師尊,這茶解酒,喝點兒。”
孟亦覺呆呆捧起茶杯,乖乖喝茶。
水泠淵一邊看著師尊吞咽時輕輕顫動的喉頭,一邊對那兩個高個子男修離開的背影抱以冰冷目光。
哼,這兩人安的什麼心,還想讓他家師尊去裂風穀喝酒?萬一喝得醉了,臉頰變得像今天這樣紅撲撲了怎麼辦?要是醉得走不動路,師尊就隻好被他們抱回來,甚至連竹林苑也不回,就留在裂風穀過夜?
水泠淵像虎視眈眈的小豹子一樣守在微醺的師尊的身側,周身散發著冰冷氣息。
目如寒鋒,神色不善。
那冷冰冰的視線向著靠近師尊一丈範圍內的所有生物掃射,直看得捧著酒杯想要前來的兩個年輕修者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轉身找紫韻真人敬酒去了。
*
“嘁……”
孟亦覺走後,留在紫峰山修士桌上的其他同輩修者,均露出不爽神色。
李威盯著孟亦覺的背影,恨恨道:“這個孟亦覺,這回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他自打從魔域回來,就再沒搭理過我們!”
“那可不,現在人家可是咱們紫峰山宗師的掌上寶了,師伯師叔他們好久沒出山,現在回來了也都護著他。就連他那幫蠢徒弟也個個麻雀變鳳凰,這叫什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旁邊的胖子修者也酸溜溜地說,“人家現在忙得很,來打招呼拍馬屁的那叫一個絡繹不絕,才沒心思跟咱們打交道呢!”
“活該。”趙若林咬牙冷笑了聲,“誰叫你們平時各個不給他好臉色看,處處給他使絆子,一有壞事兒就往他頭上推,他心裡能好受麼!現在他也晉升成主事,到時候倒黴的可就是你們這幫子落井下石的蠢蛋。”
李威不服地瞪起眼,“你……還說我,你在薑府不也……”
趙若林臉色陰沉,“我那是正大光明要搞他,可沒給他下絆子。”
李威被他說暈了,這“正大光明”不比他們那些無關痛癢的小陰招要嚴重得多麼?
但看到趙若林那恐怖的眼神,他也知趣地沒多話,隻怏怏地垂下腦袋,拿筷子扒弄著盤子裡的食物。
“那以後怎麼辦。”那胖修者惴惴不安,“唉,其實我們也冤枉啊!那時候全宗門都說是孟亦覺犯了事兒,我們不了解情況的也就跟著譴責一下蛇蠍惡徒。要當時被揭發的是安錦華,我哪裡會罵到孟亦覺頭上啊?我跟他本來也沒仇沒怨,真是冤死了!”
“呸,你少裝蒜吧!”李威不客氣道,“你老早就看孟亦覺不順眼了,之前咱幾個還是內門弟子的時候,你次次比劍都被他打爆。當初安錦華給咱們編瞎話的時候,就連鐘恒還猶豫著呢,你就跳出來一口咬定是孟亦覺做了惡事,巴不得把他打成惡人!”
“我、我哪有……”
“行了,你們都閉嘴吧!”鐘恒不耐煩地捶了下桌子,“自從上桌以來就嘮叨個沒完,煩死了!”
“鐘恒,你還好意思說我們!”李威叫道,“說到底,那安錦華不就是為了你跟孟亦覺爭風吃醋,才捅出了這簍子?要不是你們仨兒那堆風花雪月的破事兒,我們現在至於這樣夾著尾巴做人?”
鐘恒一聽又要發作,但望著孟亦覺的背影,又生生忍住了。
他哼了聲,“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了。反正現在安錦華已經完蛋,我會讓孟亦覺重新接受我,和我結成道侶。”
李威嗤笑一聲,“你就做夢吧,他這輩子吃的苦大半都是因為你,能忍著不暴揍你就不錯了,還指望他當你道侶?”
鐘恒反駁,“要不是安錦華橫插一腳,現在孟亦覺早幾年前就是我的道侶了,還輪得著你們在這裡嚼舌根。”
其他人一聽,都氣不打一處出來。
可是沒辦法,鐘恒說的也是事實——眾所周知,孟亦覺數年前一直暗戀鐘恒,要不是有安錦華的陰謀,他倆恐怕真的早就結成道侶了。
想到這裡,鐘恒得意洋洋:“我和孟亦覺都是彼此初戀,等他氣消了,我們自然能和好。嘿嘿,你們就不要癡心妄想了。”
李威氣得咬牙,而趙若林隻是冷笑。
他善於洞悉人心,確信以孟亦覺的脾性是不可能再接納鐘恒。
但他也沒和鐘恒爭辯,隻默默望向孟亦覺坐著的地方。
孟亦覺大概是喝醉了。此刻的他像慵懶的貓咪一般懶洋洋趴在桌上,小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醉話。
他那個水魔徒弟也一直坐在他身邊,身體微微前傾,有意無意地擋去趙若林大半視線。
趙若林眯起眼。
上次在薑府交手時他就知道,這個水魔對他抱有很深的敵意。那時候水泠淵還是個小團子,他潛意識裡也隻把這模樣滑稽的東西當成是孟亦覺豢養的一隻小獸。
看著團子守在孟亦覺身邊拚命戰鬥的模樣,就好像看到一條誓死守衛主人的狼犬。
但現在,那團子開竅化了人形。那眼神,動作,姿勢,完全顛覆了趙若林原有的印象。擅長洞察人心的他,分明從那個少年的眼中,看到了濃烈的占有欲。
那不是小獸該對主人有的眼神。
而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孟亦覺本人,都沒有意識到。
趙若林默默把玩著手裡的折扇。
他和鐘恒不同,他不是非孟亦覺不可。但之前在薑府的失利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汙點之一。被一隻幼崽團子打敗,讓他心裡非常不甘。
雖然那水魔還是個少年,但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他趙若林的獵物說不定真給這崽子截了胡。
心煩意亂,趙若林猛地收起折扇,端起酒盅一飲而儘。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