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夠堅持下來。
他第一次有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多餘的想法,若非是要擔心那位丹楓穀武者隱於一處,察覺異樣導致功虧一簣,他早就已拔腿便跑。
堅持到這頓飯吃完之後,王安風和定鬆於雯兩人自客棧大門處分開,少年目送著那兩人同行離去,方才轉過身來,混入了人流當中,腳步放緩,以相較方才被跟蹤時候慢了一倍的步幅朝前行去。
低垂了眉目,自心中默數了三十四個數字,並未轉身,隻以眼角餘光迅速瞥過,看到了一處頗為老舊的客棧,看到了被人踩得頗為光滑的門檻,以及有著裂縫的木質樓梯,小二端著洗漱的銅盆毛巾,大步越過,踩在這樓梯上麵,發出了令人不喜的吱呀聲響。
視線一處即收,在旁人眼中,少年依舊麵目如常,朝前走去,隻是似乎吃得有些撐,速度稍慢。
王安風並未直接歸於學宮,而是複又進去了旁邊藥店,買了些常用藥材,又去了其他買了些其餘東西,方才繞道回了學宮。
直到這藍衫少年已經消失在了人流當中,在那有著光滑門檻,老舊樓梯的客棧之上,依靠在窗邊的一位灰衣青年,這才轉過身來。
右手從腰間那把狹長長刀的刀柄之上放下來。
微闔雙目,自腦海當中回憶方才的經曆。
方才那人,確實是和那兩人認識。
出來的時候,腳步步伐和方才時候也不一樣,慢了許多。
腦海當中重又仔細思考了數遍,確認未曾有什麼遺漏,體內冰冷的內氣放慢了流轉,那種宛如千萬把細密鱗刀掠過經脈的痛楚方才安穩下來,複又看了那客棧一眼,轉身離去,或許因為心情略有放鬆,腦海當中莫名浮現出了一個念頭。
年紀不小,吃得倒多。
轉身回坐在桌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雙手環著茶杯,感覺到杯盞上溫度逐漸消散,看著那琥珀色茶湯倒映出的木訥麵龐,於心中低語。
真是……該殺啊。
抬手將那涼了的茶水引入喉中。
躁動的殺意略有平息。
耳畔突然傳來略有溫和的聲音。
“被發現了?”
男子神色未變,隻是眸子越發死寂。
側身看向聲音傳來之處,在木門旁邊,靠著個越有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同為丹楓穀殺手,他卻給自己準備了一張極為俊朗的麵龐,嘴角微微挑起,一身天青儒衫,腰處垂落了一枚黑色玉佩,整個人看上去風流倜儻,不似個殺手,更如同一個吟詩賞月的才子。
灰衣青年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衣衫下身軀略有緊繃,聲音沙啞,極為尋常,如同他的麵容衣著一樣,難以令人留下印象,道:
“沒有。”
儒衫青年定定看了下他,踏步過來,腳步聲沉穩,竟和灰衣青年心臟跳動相合,略有加快,後者悶哼一身,察覺到了冷銳的寒意,尚未有什麼反應,一隻有力的手掌便已經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壓得他動彈不得。
那儒衫青年突然大笑出聲,麵容之上極為親和灑脫,笑聲漸歇,複又壓低了些許聲音,在他耳邊道:
“那便是最好。”
“我等此次和白虎堂那幫瘋子聯手,茲事甚大,牽連的事情太多,可不要出什麼簍子才好,你說是不是,哈哈哈……”
那儒衫青年複又大笑,右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幾下,擠眉弄眼道:
“今夜去畫船上,聽聽花魁唱曲兒,然後,嘿嘿……小子你要不要同去?”
灰衣青年斂目不答。
儒衫青年笑著搖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