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怎麼了?”
王安風此時正覺得喉嚨乾啞,有些笑不下去,祝建安開口,心中暗鬆口氣,道了一聲問得好,當下停下長笑,道:
“我隻是看到眾位英豪,都是扶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竟然都被一人隨意擺布,故而忍不住發笑而已。”
“祝捕頭難道不認為這很可笑嗎?”
言語之中,因為故意學著贏先生語氣,其中滿是不屑嘲弄,習武之人自持力強,脾氣暴烈者眾多,聞言登時大怒,道:
“擺布?”
“小娃娃勿要胡說八道!”
祝建安皺眉,拉了下王安風,示意其勿要再多生事端,今日之事他總覺得有許多不對勁之處,但是其生性穩妥而少決斷,覺得當下之計,應該是要先擺平事端,再行調查。
可王安風卻因為心中有了七八成把握,故而未曾聽其暗示,朝前走了兩步,立於眾人環視當中,心中雖有不安,卻未曾表現出來,看著那邊開口之人,正是個粗蠻漢子,當下抱拳微微一禮,道:
“你說我是胡說八道,這位大哥,可願與我一賭?!”
“賭我能證明,你們受其擺布!”
那漢子怒極反笑,道:
“好!有何不敢?!”
“隻是你敢賭什麼?”
王安風反手將自己背上長劍拔出,錚然一聲倒插在地,手掌握在木劍之上,運勁於上,使其滲出些微雷霆,頗為不凡,他雖然接受儒家道理,卻絕非什麼腐儒,當下朗聲道:
“我賭這柄上好寶劍。”
那漢子瞪大眼睛,看了半晌,粗聲道:
“我沒有東西能賭得起。”
“但是我還有這一條爛命,小兄弟你若是勝了,這條性命,便歸你處置!”
“賭不賭!”
無錢可賭,那便賭自己性命,寸步不讓,分毫不退。
荒唐而又豪邁。
而一切竟隻因為一言紛爭。
王安風因這粗蠻的草莽氣息而心中微震,麵上卻未曾失態,環顧一圈周圍江湖草莽,如被群狼環伺,氣勢上麵不肯有絲毫退縮,手持長劍,同樣高聲喝道:
“賭了!!”
其年紀雖小,尚未弱冠,但是此時展現出來氣魄,竟然分毫不差於周圍這些江湖草莽,他們平生最喜豪邁漢子,登時也不管敵對,對於王安風生出來了不少好感,大聲喝彩,道:
“好!”
“哈哈哈,算是條漢子!”
夏長青見事情逐漸脫離自己掌控,手中古怪殘刀重又敲擊在了青石之上,略有加速,可不知為何,這蘊含有些微神兵之力的兵器,自那少年開口之後,竟仿佛遇到了天生之敵一般,效力大失。
可此時要他離開,卻也不能。
除祝建安在外,尚且還有五名中三品武者,他們不知道這是王安風自己行為,見其和祝建安站在一起,隻以為是副總捕安排,故而此時站位,已經將夏長青退路堵住,難能離開。
於是他便隻能夠看著那邊少年在一人耳邊開口,看到那人頷首,快步離開,周圍有四五十巡捕散開,遠處也有兵丁百姓,看著那藍衫少年如同出鞘的利劍一般,看著自己,心中突然變浮現出來了不安。
片刻之後,當他看到那邊漢子取來的竟然是各式藥物之後,心中便是微微一突,生出來了悔意。
王安風接過了那藥材,用一同借來的工具搗藥,因為其中有許多成藥,少去許多炮製的過程,片刻之後,便將記憶當中老者所傳授的那一味藥物製作出來,手指觸碰處,察覺到了些許腐蝕痛楚,嘴角微微挑起。
此時就仿佛是等待著刺出最後一劍一般。
少年身上洋溢著令人難以直視的鋒芒,看向夏長青,朗聲道:
“此藥便能令傷口老化……”
“如果我所料不差,夏先生,便是將這些弟子當成了棄子,令其偽造出叛門傷口,完成你所吩咐下事情,再親自將之擊殺!”
文士麵上已經沒有了和善之色,他也笑不出來。
這種情形之下,沒有多少人還能夠笑地出來,受到了‘質疑汙蔑’,自然也不應該笑,當下便冷冷開口道:
“小兄弟打算要誰來試藥?須知活人和死人,身上的傷口可不一樣。”
以活人試毒,乃是醫家大忌。
眾人聞言,麵上略有遲疑之色,便在此時,方才那和王安風賭命的大漢大步出來,毫無半分猶豫畏懼,開口道:
“我來!”
言罷拔出腰間匕首,在胳膊上劃拉出來了老大一條傷口,接過來了手中藥物,直接按在了自己傷口上。
其神色肉眼可見地一陣扭曲,顯然是痛極,可卻忍者一聲不吭,任由額角青筋暴起,滲出來了滾滾冷汗,知道最終支撐不住,方才虎吼一聲,鬆開了手掌。
整個人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而眾人所見,其手臂上傷口,絕不是新傷,竟然已經止血,開始結疤,而看周圍皮膚顏色,起碼已經有了一二年時間,一時間心中震動。
他們並非蠢物,隻是先入為主,又被那邪異兵器作用,心境失衡,此時兩者皆被破除,見此情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下心中又驚又怒,看向文士便越發不善。
後者微微皺眉,冷笑道:
“確實是出色的手段,可是這能夠證明什麼?”
“至多隻是你們掌握了這種秘藥而已。”
王安風斂目,道:
“先生可能證明你們未曾使用類似秘藥?”
夏長青麵上神色略有難看。
便在此時,王安風突又開口,道:
“夏護法所說,那殺手是你們的探子,可你可曾知道,他被殺之日,可是要對誰出手?!”
夏長青心中一突,心中突然浮現出來了不安。
王安風輕聲道:
“乃是我大秦扶風,慕容世家第十三嫡子。”
那邊人群中突然傳來喧囂聲音,一位身著黃色長衫的俊秀少年跳起身來,一邊雙手揮舞,一邊高聲叫道:
“是我,沒錯,是我!”
“正是王大哥救下的我!”
聲音之中,滿是興奮,仿佛覺得自己被綁架乃是一件頗值得誇耀的事情般,王安風不願理他,當下隻當作自己未曾看到,側身看向夏長青,道:
“你清理門戶之事,暫且不論。”
“妖言惑眾,編造無中生有之事情,欲要殺傷朝廷中人,卻是事實。”
“該當何罪?!”
文士麵色難看,看著前麵王安風,看著周圍神色難看的江湖武者,突放聲長笑,神態疏狂,道:
“此皆是你等一家之言罷了。”
“你們說是如此,那便是如此嗎?我乃是江湖中人,若要審我罪狀,也應當是天下第一莊中人,哪裡輪得到你……”
最後一個們字尚未出口,天際突然亮起了一道流光。
仿佛失去了聲音,天地死寂,唯獨有一道流光疾行。
灰衣文士持刀右臂被狂暴的勁氣攪碎,血肉橫飛,直到了數息之後,方才有狂暴的勁風和破空聲音響起,振聾發聵。
夏長青麵色陡然蒼白。
一道冷肅的男子聲音在這天地回蕩。
“江湖上事情,自然是天下第一莊去管。”
“但這是扶風郡。”
“證據確鑿,但罪不至死。”
聲音落下,夏長青已麵色蒼白,察覺到身上傷勢,臉上神色微寒。
果真是,不至死。
複又抬眸看著那邊藍衫少年,自身借大勢而為之的計策因他而破,心中一時雖有怨毒,卻也升起些微讚歎之意,讚其機變,歎其心智,而在讚歎之後,便是越發冰冷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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