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號聲絕,米興發猛地轉身,一雙眸子泛起血絲,死死盯著夏長青,手掌戰刀翁鳴,此時他腦海當中雖然癲狂,卻又極為清晰,腦海當中很多事情瞬間明白。
丹楓穀為何會對尋常人家下殺手。
夏長青為何會手持殘刀,極張揚地踏入這城中。
祝建安為了城中百姓安定,將之引誘包圍,將周圍隸屬於刑部的高手全部回調,這般安排,絕沒有任何的差錯。
但是這沒有差錯,便是最大的差錯。
他雙目泛起血絲。
調虎離山。
聲東擊西。
怒嚎出聲,手持戰刀便要將夏長青斬殺於刀鋒之下。
祝建安似乎想要攔住他,但是卻想到其遭遇,腳步僵住,任由那柄長刀朝著灰衣文士麵龐劈斬下去,刀鋒森銳,裹挾了一位六品外功高手的滿腔怒火,卻在即將斬落的時候停住。
氣勁逐漸散去,米興發手持長刀,呼吸狼狽而粗重,宛如瀕臨崩潰的野獸。
他的雙目滿是血絲和仇恨。
眼前之人被宇文則出手一擊,已經重傷,換做任何一位武者,任何一個江湖客,都會在這個時候施展以傾力一擊。
但是他卻下不去手。
他很明白自己作為大秦巡捕將眼前之人擊殺的影響,消息極容易扭曲利用,待到傳出三個郡城,江湖人口耳相傳的事情,便是大秦巡捕將丹楓穀護法擊殺於城中,其中事情,早已經無人在意。
他大可以不在乎。
但是大秦曾在他一家最為危機困苦之時施以援手,且未讓他們付出如何慘痛的代價,他知這是籠絡,但是這也是實實在在的恩情。
他如何……如何能夠陷大秦為困苦之局?
忠孝恩義,各種概念在他腦海當中瘋狂掙紮,持刀的手掌微微顫抖。
夏長青嘴角輕挑,朝前踏出一步,道:
“閣下似乎,動了殺念?”
米興發突慘笑出聲,朝後踉蹌而退,連連搖頭,呢喃道:
“我是密捕。”
“大秦密捕……”
“所以,我不殺你……”
國以禮相待。
我何能忘?我何能忘?
米興發慘笑兩聲,心中絞痛,突然便手持長刀,化為長虹朝著遠處爆射而去,發髻散亂,姿態如癲似狂,長笑聲音被破空聲扭曲,宛如哭號,眾人聞之緘默。
夏長青麵色蒼白,以腳尖挑起殘刀,握在手中,極輕蔑地看了周圍眾人一眼,唯獨在視線落在王安風身上時候,略有凝重。
在他眼中,這些人皆是棋子,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若有失算之處,便是不曾想到那藍衫少年,不過,此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微微皺眉,卻也未曾想得起來。
便在此時,周圍捕快極為冰冷的視線已經看向了他,後者一身灰衣已有大半血跡,黑發微亂,兩鬢斑白,手持殘刀,仍神態睥睨,仍放聲狂笑,道:
“殺人者乃白虎堂,諸位,看我作甚?!”
“今日之事,我丹楓穀記下來了,月旬之後,天下第一莊,再與諸位分明!”
言罷手持殘刀,轉身徐行。
其所為之事雖然已幾近暴露,但是偏生計劃慎密,偏生未曾有任何決定性證據,偏生大秦國力雖強,可江湖亦是數百年難得一遇的武道盛世,足以和朝廷分庭抗禮。
單單以其攻擊祝建安之事,宇文則已給予懲處,而滅門之案則雙方各持一端,無法直接定罪,至於世家米氏滅族一事,更是沒有絲毫的證據,說到底,隻是眾人猜測。
畢竟如他所說,殺人者乃是白虎堂,與他丹楓穀何乾?。
夏長青手持長刀,自眾人中踏步行去,眾雖心中憤慨,竟不能夠出手,看著那灰衣文士灑然徐行,將後背直接暴露在了眾人眼前,竟似嘲諷。
自他們成為了巡捕之後,便已不僅代表著自己。
王安風忍不住踏前一步,卻被祝建安按住肩膀,回身看去,便看到這位副總捕看起來越發沉默,隻是朝著他搖了搖頭,道:
“駐足。”
王安風手掌握緊,道:
“為什麼不把他留下?!”
“事情已經足夠明顯了……”
祝建安麵目之上浮現些微痛苦,繼而便消失不見,沙啞道:
“因為沒有證據,因為大秦要讓天下大定,因為大秦想要讓這個天下講規矩,讓天下人都按照規則辦事……”
“所以大秦自己,便不能違背自己的規矩。”
“是以當年國君揮淚斬師,是以商君立法,千金不易,是以他終死於自己所立嚴法之下,卻仍舊坦蕩。”
王安風張了張嘴,從這短短一句話中,察覺到了綿延不知多少歲月的努力和付出,感受到了其中幾乎令他難以呼吸的沉重,少年抬眸看著那離去的夏長青,低聲道:
“哪怕承受如此的代價?”
“……哪怕如此。”
ps:感謝角落梵音的盟主,超級感謝,長章節奉上,然後讓我稍微緩緩,再加更(抱拳)
ps:嗯,俠以武犯禁,江湖和朝堂的衝突,儘數在這一句話中。
快意恩仇,隻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