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女安靜看向王安風,道:
“公子,還請讓開。”
王安風呼出一口濁氣,退後半步,任由這些人從自己麵前行過,老者力士,廚娘賬房,距離尋常人家眼中的迎親隊伍,也就隻剩了敲打嗩呐,心中低誦般若,雜念儘去。
黑瞳當中,重如古井無波。
麵不改色,王安風等到那最後的力士也踏入這屋子,方才跟在了後頭,順手將院門合上,進了門中,那些力士正將東西擺放到一旁,紅木的箱子落下極沉,顯然有不菲的銀錢。
而在此之前,早有那些廚娘幾個圍在一起,進了偏房,一個個收拾著王安風的食器材料,其中一個更是抬手將少年蒸著的肉端了下來,聞了聞香氣,眸子微亮,便要直接上手去嘗。
便在此時,突然聽得了轟然巨響,直震地這院子都似乎晃了晃。
那廚娘吃這一驚,胖嘟嘟的手指頭下意識一縮,沒能拈起一塊肉來。
王安風斂目,收回右腳。
地麵上一個腳印。
這一招並不涉及什麼厲害的法門,純以深厚內力便能做到,難度一點不大,可動靜卻不小,一時間這院子中二三十人都側目看向那邊垂首的少年,麵目之上,儘數都是驚異之色。
王安風並未去看他們,隻是安靜開口道:
“談語柔姑娘,還請讓這些人都回去罷。”
馬車中無人開口,倒是那年約五十餘歲,穿一領青衫的男子拱了拱手,笑嗬嗬地道:
“王公子,這咱們也都是伺候著小姐長大的,何必如此見外?”
“再說,方才一路走過來,大家夥兒都看著了,這才進來就走,臉麵上也掛不住啊……”
“是啊!”
“這臉麵往哪裡擱,還請少俠擔待則個……”
那些放下了東西的力士也是連聲應和,旁邊那幾個廚娘走出來,道:
“您瞧,王公子,這段時間,小姐的飲食起居總還要照顧的。”
“總不能讓您二位去做飯洗碗這種下人做的粗活兒不是?”
王安風一直等到這些人都說完了,方才開口道:
“說的不錯,但是諸位還忘記了兩件事情……”
管家行禮一禮,笑嗬嗬道:
“還請公子明示。”
王安風側身,未曾受這一禮,安靜道:
“第一件事。”
“諸位,可曾交代後事?”
此言一出,整個院子裡麵的氣氛都似乎僵硬了一瞬。
馬車裡頭的少女略有詫異,挑了下眉毛。
稍微坐地規整了些,抬手輕撫膝上的白貓,側耳聽著外麵。
王安風微微一笑,悠然道:
“第一件事,我是來此保護談姑娘,諸位可知?”
“在下單人獨劍,力所不逮,最多護住姑娘周全,至於諸位,則無力兼顧。”
“賊人凶狠,諸位執意在此,恐怕要受波及。”
院中眾人聞言神色微呆,顯然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時間隱有騷亂,王安風則是老神自在,等著眼前這些人把這消息消化掉。
這個秘密對於真正會造成危險的人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講不講出來,都沒有什麼關係。
其中有些人麵現遲疑之色,而那管家麵上神色則是絲毫不為所動,輕咳一聲,笑眯眯地道:
“正因如此,吾等才要保護在小姐身周。”
“老爺待我們恩同再造,若是能為小姐擋上一劍,也是好的。”
“還請公子說說,這第二個事情是個甚麼?”
這位管家在這些人中應當是極有威信,這句話一說出來,方才那些侍女仆役臉上雖然也還有些許遲疑之色,卻終沒有人再說話,倒像是忠心耿耿,隨時可以為了談語柔送死一般。
王安風心中略有詫異,卻未表現出來,笑了笑,道:
“第二件事情嘛,我懷疑你們當中……”
言語聲中,微微踏前一步。
聲音轉而平靜。
“有刺客。”
淩厲之氣自少年身上浮現而出,如同有力士舞劍橫於四野,無聲息間,所有仆役都覺得自己胸口一賭,大腦隨即便是一片空白,呼吸不由急促。
王安風右手緩緩抬起,朝著背後長劍握去。
伴隨著他的動作,少年身上的氣勢越發淩厲,壓得這整個院子都變得沉悶非常,仿佛有天之將傾。
王安風的意思很明顯。
若是執意留在這裡,便會被他看作潛在的刺客,到時候發生什麼事情,便不是眾人所願意看到的了。
氣勢漸趨凝重。
便在王安風的右手握在木劍劍柄上的時候。
管家長呼一口氣,苦笑出聲,心道一聲,小姐老夫儘力了。
退後一步,拱手行禮,道:
“既如此……那麼小姐便交給少俠了。”
“小人,小人便先行告退。”
王安風右手鬆開劍柄,麵上神色依舊溫和,抱拳還禮,道:
“失禮了。”
木屋當中,少女手掌輕撫膝上白貓,眸中饒有興趣。
“有意思……”
這些侍女幫廚,都隻是尋常人,不值一提,可是那位管家可是她跑去‘爺爺’那邊找的屬下。
其雖無緣跨過中三品的龍門,可是一身修為乃是實打實苦修出來的,僅以一門最基礎的內力功法《行氣真解》,生生推進到了七品巔峰,一身武功曆經江湖廝殺,出手簡潔有力卻又殺氣十足,起碼能夠和這藏書守放對。
可即便如此,方才擺在老者麵前的也唯有一條路。
那便是乖乖離開。
王安風剛剛直接搬出來了幕後的‘老爺子’,出手出的光明正大。
若是管家打輸了,定然會被少年直接趕出去,自是不提,可若是打贏了,王安風大可以推說,既然連管家幫廚都打不過,何必來讓他來保護談語柔,徑直轉身而去,這可以算是壞了‘老爺子’的計劃,直接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