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尋常的江湖人落入兵家戰陣當中,和肥肉又有什麼區彆?
因為兵家的武者,從來不是孤身而戰,任何情況下,隻要專注於你的前方便可以,你的左右,你的身後,永遠都有其他人在保護你。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暴喝聲中,長刀淩冽如雪,
天穹之上,狂暴的血色槍影,帶著百死不悔,慘烈豪邁的氣息衝雲而起,和一名蒼老身影重重撞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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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府。
雪勢似乎變得大了些。
玉九神色恍惚了下,回過神來,從雪景中收回視線,旁邊茶盞中茶水已涼,抬手揉了揉眉心,隨意問道:
“現在,幾時了?”
身後那身著紅衣的少女抿了抿唇,笑著道:
“剛剛過了戌時。”
“戌時。”
玉九呢喃一聲,嗬出口氣,道:
“戌時的話,也應該出去看看風景了。”
“玉兒你在這裡等著罷,勿要跟出來了。”
那紅衣女子抿了抿唇,行了一禮,道:
“是……公子。”
衣袂翻飛之音突響,玉九身形已騰空而起,躍入院落之中,其輕功之術頗為高超,雖然並未到了中三品高人騰空禦風的水準,可是夜色之中,以落雪為依憑,一襲墨色衣衫,連連閃動之下,亦是瀟灑非常,宛如謫仙。
夜色之中,亦有數道身影騰起,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模樣不同,卻一個個都身姿矯健,顯然身負不俗武功,跟在了玉九身後,遠遠離去,談府之內,身著紅衣的少女直起身來,看著那數人遠去。
眉目清淨,抿嘴笑道。
“公子……”
“走好。”
……………………………………
趙府當中。
趙正勇看著天空中月色,神色安然。
在江湖中曆遍陰謀,曾經暴躁的武者早已經變得喜怒不形於色。
夜色沉靜,所以刀兵鳴嘯的聲音便會異常明顯,這些天來,談家和二十七連幫的衝突越發激烈明顯。
沒有死了多少人。
可正因為沒有死了多少人,那種壓抑方才在一直積蓄著,未曾爆發,反倒是越發令人心驚膽戰,不得安穩。
江湖上許多事情,是必須死人,必須死極有重量的人,才能平息下去的。
趙正勇徐徐呼出一口濁氣,朝旁邊青年吩咐道:
“去,將老夫的幾位好友叫來。”
旁邊青年抱拳應諾,轉身快步離去,趙正勇站在原地,雪落無聲,落在他肩膀上,落在他的白發上,月色之下,一切靜謐,這似乎曾經見到過的場景令他麵上神色不由地有些恍惚。
三十年……
三十年過去了。
曾經一片丹心的神醫碰了禁忌,門派被滅,孤傲冷漠的虎王已病垂死。
狂歌縱酒的少年曆遍殺伐,成為了邪派之主。
幾多風雨,故人還剩下幾人?
曾經對爭權奪利最為不屑的自己,竟也淪落到如此地步。
孤身一人,趙正勇卻對著白雪月夜張了張嘴,突笑出聲來,悠然道:
“若是你們看到先在的老夫,怕是會把我灌醉了吊在城樓上,吊一夜,吊三夜,然後大笑著讓我清醒一下吧……”
“當然,也有可能會拿拳頭讓我清醒一下。”
老者臉上笑容收斂,最終隻剩了嘴角一絲。
安靜地看著雪落無涯。
“隻可惜,你們已經不在了。”
衣袂翻飛之音中,三道身影朝著趙正勇縱躍而來,
趙正勇臉上柔軟一閃即逝,轉過身來,已經重又是霸道沉穩之色,迎著來人好奇的目光,緩聲道:
“張兄,吳兄,還有韓兄。”
那三人還禮,道:
“趙兄,不知叫我等過來是有何事?”
趙正勇點了點頭,道:“確有些事情。”
隨即將自己的判斷和擔憂之處講出,聲音微頓,複又道:
“這兩家勢大,無論如何,為了安穩些,我等手中應該再握住一張牌。”
其中一人身不足七尺,背刀負劍,相貌堂堂,聞言皺眉道:
“什麼牌?”
趙正勇看著白雪,眸中神色變化,緩緩開口,道:
“談語柔。”
……………………………………
院落當中。
那大漢麵色猙獰,手中戰斧已經揚起,帶著有若實質的氣芒迫近了少年的胸膛,而那利劍的寒芒更是越發森銳,無聲無息,距離談語柔的眉心,也不過隻有五寸距離。
冰冷的殺氣在這院落中拂動著。
雪依舊在安靜地落下,落在寒梅枝頭,極輕柔。
王安風微闔的雙眸猛然睜開。
雙掌混元之勢收回,霎時間,似乎有佛門梵唱之音響起,震顫左右,而在少年雙腳立足之處方圓一丈之內,風雪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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