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那漸漸消瘦的少女,而川連還在床上躺著,厲老三心裡有些發堵,覺得這真他娘的不是什麼好活兒,他喜歡爽利,喜歡直來直去,付出心血肯定會得到結果的事情,所以他喜歡軍隊,喜歡練武。
這種付出不知多少心血,最終卻很有可能毫無意義的事情。
他隻要想想,都覺得心裡堵得厲害。
可這世上,太多事情都是這個樣子。
手中橫刀重重劈斬了下,掀起淩厲的風,刀身靜止住的時候,地麵裂開一道微不可查卻真實可見的裂縫,灰塵被氣浪裹挾,自刀鋒兩側蔓延,倒是將這客棧後院的青石板衝擊地頗為乾淨。
蠻橫發泄了下心裡憋悶,厲老三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準備回去衝個涼水澡,解解乏。
正在此時,耳畔突然傳來了飛鷹振翅的聲音,厲老三轉身的動作不由得微頓。
一隻展翼約有三米左右的飛鷹在天空中盤旋了幾周,辨認出下方的厲老三,複又輕鳴一聲,斂翅而下,厲老三認出這個是巨鯨幫中聯絡用的鳥兒,神色略有些鄭重,視線自飛鷹爪上綁著的信箋上掠過,心裡知道,應該是公孫靖那邊傳來了下一步行動的計劃。
隻希望不要命令直接回返。
厲老三心裡嘀咕了一聲,順手甩了下汗水,自那飛鷹腿上解下來信箋,展開一看,卻發現不是公孫靖的字跡,想來應當是出自於少主手中,神色更為鄭重了些,仔細看了一遍,雙眸微亮,低低呢喃:
“藥人之毒?!”
厲老三右手握著這信箋,鬆了口氣,心中鬱結之處不由得平緩許多。
這事件疑難雜症大抵如此,隻要知道了名字,想要找到對應的處理方法,就不是甚麼難事,輕鬆之餘,卻多少也有些埋怨,不知道王安風為何不在之前就直接告訴夢月雪,讓後者這兩日裡受了那麼多苦,連他這樣的大老粗都有些看不下去。
“川連老弟,你運氣可真是好……”
厲老三行入屋子,為川連把了下脈,未曾發現有什麼異變,隻是似乎變得稍微有力了些,可川連身中奇毒,其脈搏本就極為微弱,些許變化,實在是難以察覺。
何況此時厲老三心中頗有三分喜意,把脈之時,也不是極為認真,草草確認了未曾出現最為糟糕的情況,便轉身出去,急急奔向了學宮當中,連原本衝個澡的想法都拋到了腦後。
厲老三離開之後,這屋子裡就隻是剩下了川連一人,安靜地躺著。
其餘的巨鯨幫高手則是分散入這城中,順便辦些事情,唯獨每日輪流剩下三人守在附近,防止出現意外,而這留下的三名武者,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也不會進那一間屋子。
所以這內室裡便隻是一片安靜。
唯獨微弱的呼吸聲音極穩定地響起,風聲輕柔,都能夠將呼吸的聲音壓製住,不知過去了多久,那呼吸的聲音似乎微微一頓。
長衫之下,川連的心臟處突然異樣搏動了幾下,浮現出了一條條細微的血色線條,不斷組合,形成了一朵極為奇異的花,那花瓣如血絲,妖嬈而詭異,不像是人間能有的東西。
這花緩緩盛開。
積蓄了不知多久的奇藥,終於自此時達到了巔峰,而這時間,竟然要比王安風通過征兆預測過的,早了足足半月時間,若是他此時在此,自然能夠發現,這奇花比他所料更為詭異,竟然能夠自行偽裝征兆,仿佛自有靈智一般,顯然絕非凡品。
這花每日裡自會吸納元氣,混雜著原本川連八品武者的內力精血,以及這兩年多來,夢月雪從未有過一日間斷供應的藥力,如同長河洪流一般,湧入了川連的心臟當中。
原本已經微弱到了徹底消失的心跳似乎是因為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衝擊,徹底消失。
屋子裡變成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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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學宮·風字樓。
第三十一層
身著墨蘭勁裝的少女握著一本發黃的卷宗,飛快地瀏覽其中的內容,本來應該清澈的雙眸此時已經泛起了血絲,可卻未曾有絲毫的放鬆,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心中焦急,卻又不住安慰自己。
師兄……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方法……
你要等我。
你一定相信我……
心中的焦急被壓製住,不住地尋找著相關的典籍,並不知有其他為了準備夫子考核,而常常在此看書的學子,偶爾看向她的視線滿是驚異,不知是什麼在支撐著這個消瘦的少女。
正在此時,似乎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耳畔傳來熟悉的溫和聲音,輕聲道:
“嗯。”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夢月雪的身子一僵,猛地轉過身來,身後卻隻能夠看得到意氣飛揚的學宮學子,在安靜看書,人來人往的模樣,有人在笑,有人在低聲交談,眉目間婉轉著溫柔。這是她所向往過的學宮,很是熱鬨,卻在此時如同和她處於兩個世界一般,被割裂開來。
她看著這人來人往,竟感覺到了某種難以形容的孤獨,如同天地廣大,無邊遼闊,卻隻剩下了自己一個,孤獨地站在這世界上。
再沒有歸途。
ps:今日的第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