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然輕響。
一柄長刀被擊打得脫手而出,在空中轉了個圈兒,倒插在地,那堅硬的青石地板在這刀鋒麵前竟如豆腐做的一般,沒有絲毫阻礙,便被刺入大半。
這是一柄極為標準的大秦橫刀,刀柄處的赤銅吞口已經磨得光滑,露出地麵的小半刀身兀自還在震顫不止。
厲老三瞪大了雙目,看了看那倒插在十步之外的戰刀,複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麵上似乎還有些呆滯,數息之後,方才略帶感慨,搖頭歎息,道:
“厲害!”
“沒想到川連小弟你功夫這麼高,真是,既然這麼厲害,怎麼還會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躺了兩年多……累得我家妹子吃了好大苦頭。”
立在三丈之外的川連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發。
其身軀已經不複原本枯瘦,而是已經逐漸恢複,雖然多少還有些瘦弱,但是好歹看上去是個正常人,一頭枯草般的頭發,短短數個時辰就已經恢複過來,黑發垂落肩膀,在冬日的陽光之下,偶有血色光輝閃過,顯得多少有些妖異。
厲老三砸了砸嘴,行至旁邊,抬手拔出長刀。
他裸露著兩條鋼筋般的臂膀,直到此時,這右臂還在微微刺痛,未曾從剛剛交手的反震當中恢複過來,收刀回鞘,抬手揉了揉肩膀,緩解酸痛,心中不由感慨。
又一個……
視線掠過那邊有些手足無措的川連,粗矮漢子眼中有一絲嫉妒,也有一絲佩服。
他自己是七品中嫻熟的武者,一手刀法是真的從人頭滾滾的戰場上殺出來的,殺氣橫溢,招法瘋狂,常人難以匹敵,可剛剛卻在三十招內,被川連直接擊落了手中兵器,而自己竟然未曾靠近其一丈之內。
這對於一名常常貼身廝殺的軍人而言,多少有些挫敗。
可也正是這令他挫敗的一幕,恰恰證明了眼前這躺了兩年多的少年,實力究竟到了何等程度。
雖然川連身上沒有類似於公孫靖那樣獨屬於中三品武者的氣韻,但是毫無疑問,川連絕對擁有六品武者的戰力,方才交手的時候,勁氣揮灑,幾如實體,而且那氣勁也不是夢月雪那樣的蒼青色,而是帶著淡淡的血色。
雖是血色,卻又沒有半分妖異,唯獨堂堂正正。
怪胎。
厲老三忍不住在心中爆了個粗口。
卻又想到,眼前這少年中了奇毒足足兩年多的時間,竟然生生挺了過來,意誌自是堅韌不拔。
每日本能運功和那毒性對抗,足足兩年多的時間,不眠不休,又不乏種種藥材補益,那麼曆經生死大劫,蘇醒之後,功力大增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何況,他中的毒似乎也有些古怪。
右手倒提著手中長刀,隨手交給旁邊的屬下,厲老三取來塊毛巾,在滾燙的熱水裡泡了泡,抬起擦拭自己的上半身,他不比川連,一身武功乃是外家為主,剛剛打了一陣,早已經生出許多臭汗。
被熱水泡過的毛巾擦過臂膀,刺激地毛孔張開,肌肉放鬆,厲老三不由得長呼口氣,叫道:
“爽!”
複又抬眼看著眼前的少年,笑道:
“不過,好歹你也算是醒過來了,往後對夢家妹子好點。”
“也不枉她照顧了你這麼久。”
這些天同行,夢月雪的行為他看在眼裡,早已經將少女當作了自家妹子,此時話裡不免有了兩分說教的味道。
川連臉上木訥的神色褪去,認真地點了點頭。
厲老三哈哈大笑一陣,把那毛巾搭在肩膀上,道:
“這下子,你也醒了,夢妹子也能好好鬆口氣,休息休息,咱們也算是完成了少主的任務,也能回我巨鯨幫去。”
“剛剛打下來了老大的駐地,此時正是缺人的時候,要不然倒是可以多陪陪你二人,往後若有閒暇,不妨去那西定州去找老哥哥我喝酒……”
“厲三哥……”
正在這個時候,川連突然打斷了厲老三的話,他是個生性謹慎克製的人,會做出這種事情,可見已經下定了決心,雙眸抬起,看著有些好奇的厲老三,抿了抿唇,輕聲道:
“何必等到往後?”
厲老三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川連的意思,雙眼不由得略微瞪大,道:
“你,你的意思是……”
川連點了點頭,嘴角浮現一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意,抬手撓了撓頭,道:
“我和師妹商量過了……王兄大恩,實在難以回報一二,這段時日,也苦了夢師妹她,準備稍微將養兩年,左右思量了下,山門已毀,無處可去,不如去王兄麾下,一來也熟悉些,二來也能略報王兄大恩。”
少年木訥的麵龐上浮現一絲從容之色,道:
“江湖廝殺,難免受傷,我出身於藥師穀中,想來一身醫術,多少能有些用。”
聲音微頓,複又想起來了此時藥師穀的招牌早已經爛掉,不複當年自己昏迷之前,川連臉上不複浮現一絲尷尬之色,正欲要解釋一二,前頭的大漢已經一把將他抱起,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