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並不會如何擔心。
因為他感覺得到,自己真正的‘底氣’已經出現,現在就在自己身後不遠,以他們的熟悉程度,他甚至於已經感受到了那柄彎刀出鞘時候,刀鋒震顫,摩擦刀鞘時候產生的,細碎而悠長的低吟。
於是他心中失去了最後的憂慮,臉上重新掛著和煦的微笑,看著前麵緩緩行來的男子,那人穿著一身輕鎧戰袍,右手斜持長槍,那槍鋒伴隨著腳步,一下一下,輕輕點在了地麵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當錢代的視線落在了那有些許血汙的臉上時,心中卻不由得一個咯噔。
吞雲槍客,公孫靖!
正在此時,門裡傳來一陣腳步聲音,錢躍和那青年兩人自內府當中奔出來,推開了擋在前麵的武者,奔到了錢代旁邊,錢躍一把抓住了自己父親握著刀的手臂,道:
“等一下,爹!”
而那青年則是奔到街上,往那邊一看,便如同看到了修羅惡鬼一般,麵色瞬間煞白,往後麵踉蹌兩步,直接坐倒在地,雙腿甚至還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錢躍,嘴唇微張,卻根本已經說不出話來。
錢躍的麵容也有些蒼白,眼前青年的反應便是最好的回答。
他靠在錢代的耳邊,低聲開口。
錢代的麵容神色逐漸變化,仿佛有一塊大石砸在了水麵上,不複原本的從容,最終幾乎要握不緊刀,可在此時,錢躍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錢代抬眸,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麵容慘白,雙眸瞪大,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為恐怖的事情一樣。
錢代順著兒子的視線去看,看到在這街道的另一邊兒上,正緩步行來一個手持長槍的身影,頭發紮成了高高的馬尾,以鐵環束好,垂在身後,右手持拿長槍,正緩步行來。
無需要任何的解釋。
隻是從錢躍的反應中,他就能夠猜得到,那看上去比起自己兒子還要小上幾歲的年輕人,恐怕就是和那位老人交手三十合不敗的武者。
一左一右,兩名好手緩緩迫近。
這兩個人走得都很慢,可是因為其剛剛做出來的事情,帶來的壓迫感卻令錢代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艱難,這種感覺,隻是在少年時候,外出曆練遇到一頭斑斕猛虎的時候曾經感受過。
來者不善!
腦海當中,一個個念頭浮現出來,不斷生滅,尋找著生機。
打是不可能打的。
若是將這兩位激怒,搞不好,錢府都可以在西定州的武林除名了。
錢代的額頭上,不受控製滲出了細汗,終究選擇了和自己兒子同樣的想法——正因為兩虎相爭,方才有一線生機,他看看左邊兒那能夠和宗師交手的年輕人,又看看右邊,聲名在外,剛剛才斬殺了兩名六品高手的吞雲槍,暗自掙紮。
如同一個輸紅了眼睛的賭徒,押注的時間逐漸流失。
那腳步聲越發靠近。
終於,錢代下定了決心,右手五指鬆開,那柄墨刀脫手墜在地上,倒插入地麵當中,低聲鳴嘯不止,而他那張臉上浮現出了和煦燦爛的微笑,朝著右邊,向著那手持長槍的江湖名家抱拳行了一禮,笑嗬嗬地道:
“公孫幫主!”
“久仰久仰……不知道今日,為何有這個閒工夫,來我這裡啊,哈哈哈……”
他姿態放得很低,低得不像是個六品的武者,卻發現公孫靖根本未曾看他一眼,目不斜視從他身前行過,錢代微微一怔,下意識扭頭去看。
雙瞳下意識瞪大。
在他的視線當中,剛剛以一敵百,殺得血流成河的六品高手,那一手長槍,威勢駭人,連斬兩名同級的吞雲槍客右手一震,將長槍倒插入地。
那槍鋒震顫,地麵震裂。
隨即右手抬起,撫在左拳之上,猛地下拜。
“屬下,見過少主!”
滿場死寂。
大源三年,原北武州幫派巨鯨幫橫跨山川,奇襲二十七連幫駐地,後吞並西定州談府,原談府勢力反叛,一日即止,至此巨鯨幫坐擁西北雙州,如虎踞蒼山,其勢已成,不日將席卷而下。
————《大秦刑部秘錄·扶風卷》
阿流懸腕提筆,將宗卷閉合。
聽得刑部裡傳來邴宏才的慘叫聲音,嘴角微微挑起,複又抿了抿,麵色微有沉凝之色,將手中剛剛寫好的刑部秘錄放回原位,上麵有一個很小的標記,明日便會被專門的武者送到郡城當中,再擇一日,送到大秦都城天京。
想了想,複又行至另一處書架上,取出了一份隱秘的卷宗,展開,上麵有一個個足以震動一地的名字。
提筆,蘸墨,阿流在一處空白處開始,寫下了新的一行。
身份——巨鯨之主
戰績——與扶風宗師西定費破嶽鏖戰,三十四合未敗,裹挾大勢,壓迫錢府,令其不戰而退。
姓名——
阿流手中的筆微微一頓,腦中回憶起今日巨鯨幫放出的消息,想到今日所見,那沉重而霸道的槍法,下意識運足了氣力。
卷宗之上,出現了兩個頗為淩厲的字跡。
贏烈。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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