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景不斷在腦海中重複,就連如何出手那老雜毛躲不開,用多大的氣力,砸在哪裡才能又痛又不會讓他‘毀容’這些細節都在不斷考慮。
夫子身子微微一僵,話頭止住,抬眸看向任長歌,訕笑道:
“你剛剛,是不是在想什麼危險的事情?”
任長歌神色平靜淡然,道:
“否。”
是現在。
夫子訕笑了下,朝著後麵微不可查挪移了一點距離。
確認了這個距離,除非後者豁出顏麵,打算要讓學子旁觀,否則定然沒法子亂來之後,方才微鬆了口氣,抱怨道:
“你是不知,那老不死還是一如當年,太過陰損。”
“他提前已經算好,算好了他一旦出現,你我便會注意他的行蹤,王安風不過隻是個引子,被他隨意拿來一用,引老夫去見他一麵。”
“若是老夫不去,假戲恐怕要成真做。王安風的心境恐怕真會受到影響。”
任長歌眉頭微微皺了下,道:
“你遵循有教無類之道,這會讓你心中出現愧疚。”
夫子歎息,道:
“不錯。”
聲音微頓,複又加重了些語氣,強調道:
“也會讓王安風心境受損。”
“先前闖樓而成的銳氣喪失大半,之後修行,難以迅猛精進。”
“所以,林自在那老不死也算好了,這種代價我必不可能坐視不理,肯定會去見他一麵,王安風終究隻是個引子,他真正的目的在於我,在於你。”
“十多年未曾見到他,沒有想到,他竟未曾有絲毫悔改。”
“嘿,若非是有許多顧忌,老夫當真想要將他徹底留在這扶風。”
“一個‘唯我自在’的人,乖乖呆在學宮裡麵靜思己過才是最好。”
唯我自在。
聽到這熟悉的四個字,任長歌心湖中泛起了一絲漣漪,轉瞬即被壓製,淡淡道:
“你一個人,留得下他?”
夫子笑出聲,灑然道:
“若留不下他的人,至少要把他的右手留下。”
殘破之軀,難以衍化天地自在。
留下他的手,就是留下了林自在的名字,便是留下了他的‘道’。
讓他不複自在。
任長歌明白這一點,但是更知道這件事情的危險,而身旁老者既然開口說出,證明其心中確實曾經起了這個念想,心念至此,想到許久未見的林自在,眉頭微微皺起。
早已經死寂的心湖中升起了些微殺機。
隻在這殺機升起的瞬間,天穹之上的雲霧變得更沉重,壓得更低,仿佛秋日獨有的暴雷將至。身後老者似乎早有準備,隨手將手中卷宗一拋,手掌抬起,搭在了任長歌右側肩膀之上。
仿佛有朗朗書聲在任長歌耳畔響起。
風字樓外天穹上剛剛彙聚的厚重烏雲似有一瞬僵滯,隨即在頃刻間便又散去,重歸於晴朗,這種有些奇異的天象變化,引得下麵學子心中好奇,彼此交談爭論。
風字樓內。
任長歌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額上滲出些微冷汗。
周圍逐漸渙散的陰陽八卦圖斂去了方才現出的血色,重新變回了原本的陣圖,案幾,以及數不清的書卷,而風字樓中的學子未曾發現絲毫異樣,而在同時,那仿佛滔天血海一般的殺念也瞬間收縮回了任長歌心湖。
如春雨入水,再尋不到絲毫的蹤跡。
好險……
老者心中浮現一絲僥幸。
正待要轉身對夫子道謝一聲時,卻又感覺到肩膀上那隻手掌到現在還不拿開,反倒是越發加力,按得他肩骨發痛,按得他一條手臂都有些發麻,任長歌感知到後麵老者嘴角得意的弧度,微微一怔。
而在這一瞬間,夫子臉上那些微笑意已經散了個乾乾淨淨,一副方正的模樣。
任長歌和夫子相交數十年,眨眼間便明白過來,這老小子在報剛剛自己打算對他出手的仇,嘴角微微抽搐,殘留的殺念眨眼間散了個乾乾淨淨,咬牙道:
“撒,手!”
ps;今日第一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