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當中。
王安風一身白衣,立在院落當中,雙目微闔,並沒有打算現在就進去詢問宏飛白。
儘管他現在確實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他。
可王安風更明白,現在無論是誰都不應該打擾宏飛白,無論是有什麼事情,什麼樣的理由,這樣都太過殘忍了。
王安風呼出口濁氣。
江湖本身已足夠殘忍。
夜色寂靜無聲,他雙目微闔,站在院落當中,自身感知自然而然向外蔓延,心緒寧靜,卻在此時,察覺到了一股不同的氣息,隻在距離此處約有十數丈之處。
氣機陰沉而冰冷,帶著讓他心中不適的粘稠殺意。
王安風雙眸睜開,轉頭看向那邊的方向。
那股氣機的主人似是看到了王安風的動作,隻在原地僵持了一瞬,便毫不猶豫,直接轉身,以極為驚人的速度朝著遠處疾奔而走。
王安風雙瞳微張,瞳仁深處閃過如同利劍出鞘般沉靜的流光,視線瞬間拉近,看到了深沉如墨的夜。
看到了那施展輕功,朝外飛縱之人的身影。
穿一身墨色衣服,腰部懸著一柄劍。
這些都很尋常,大秦隨便一座城池中能夠輕鬆找到上百名這樣打扮的武者,可是在那男子的背上還背著一柄青竹打製的長劍。
以王安風的目力,甚至於能夠隱約看得到對方臉上還覆蓋著一層黑色的麵具,想來亦是猙獰。
隻要是在忘仙扶風二郡活動的武者,對於這樣的裝扮,都不會有絲毫的陌生。
意難平。
殺人犯!
冒牌貨!!
王安風雙眸微張,腦海裡瞬間冒出了好多詞來,耳畔隨即便響起了三師父撕心裂肺一般的高喊聲音。
那聲音怎麼聽怎麼興奮。
“小瘋子,抽他丫的!”
鴻落羽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嘴裡塞著破布的嗚聲,然後是急速飛行帶來的破空聲音。
然後連著這聲音也消失不見,
王安風失笑,心境因而安定下來,知道殺人凶手果然如同嚴令所說一般現身在義莊之中,顧不得和宏飛白說話,已踏前一步,身如飛鴻,眨眼掠出了十數丈之遙。
對方輕功在他看來並無可取之處,按著三師父所說,慢得跟龜爬似的,本欲第二步直接追上。
可在這個時候,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速度放慢。
任由對方施展輕功,慢悠悠朝著遠處奔襲,自身隻是憑借瞳術和輕功遠遠跟在了身後,直至那人距離自己已經頗遠,深吸口氣,身如鯨化飛鵬,扶搖而上,轉眼之間,已經禦空而上。
兩人一追一逃,頃刻間便將那陰森森的義莊給甩在了身後,也未曾跑向封越縣城的方向,約莫有奔出十數裡的距離,那黑衣麵具的武者方才放慢了腳步。
他沒有感覺到那名白衣少年的氣息。
想來是沒有追上。
心念至此,稍微鬆了口氣,複又在心中升起了某種得意的心態來。
果然,就算是武功比自家更高的人,在輕功這一方麵,卻也隻能夠在後麵吃灰。
所以才會由自己扮演‘意難平’。
他此時為了方便行事,臉上還帶著那狴犴麵具,所以覺得稍微有些氣悶,旁邊有片密林,每到了夏日時候鬱鬱蔥蔥一片。
現在雖是隆冬,也能夠遮掩行跡,便將腰間佩劍解下,握在手中,行至那片枯林當中,等著同伴過來。
而在此地上空,王安風右足輕點空。
兩道不同的勁風在他身周旋轉,令他即便是在虛空當中也能夠維持住自身的穩定,不發出任何的聲響,月色之下,他原本的黑瞳此時有些通透。
如同北地諸國所鐘愛的冰玉靈精,目力透過夜色阻隔,將下方那人收入眼底。
看著那人盤坐在地,手中之劍放在膝上。
那劍修長,劍柄上雕琢著一隻猙獰霸道的虎首,王安風的視線自那虎首上停了停,複又偏移開來。武功終究是殺人的伎倆,兵器上雕刻虎獸之類,以壯煞氣本就是尋常事情,並不值得多加注意。
他憑借神偷門的輕身功夫,強行停留在半空中,本打算順藤摸瓜,直接等到下麵那‘意難平’的同伴,卻未能如願,下方武者等了約莫一刻時間,突然站起身來。
作黑衣麵具打扮的武者左右看了看,隻看得天色昏沉,心開始不斷下沉。
沒有來。
也沒有訊號……
他的眼中神色開始閃爍不定。
他們行動之前曾經有過約定,無論事成與否,都會來這裡碰頭,縱然沒有時間過來,也會發出專門用於聯絡的響箭,那箭矢升上天穹,會爆開一團錦簇煙花,數十裡可見,可是此時天穹之上,依舊是一片深沉寧靜。
顯然這事情已經生出了許多波折。
可能已經殞命。
心念至此,知道自己不再在這裡枯等著,若是繼續等下去,或許等來的不是同伴,而是殺身之禍,複又想到了先前在義莊中所見的那名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