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手中匕首稍微往外收了收,慢條斯理道:
“兩千兩。”
周朋義瞳孔驟然收縮,咬牙道:
“大俠胃口如此之大?”
王安風淡淡道:
“我的規矩,錢出去一次,回來便是十倍的價錢,當時既然敢收我的錢,就應該知道現在。”
“或者,兩千兩,買你一條性命,如何?”
匕首往下壓了壓。
周朋義咬牙。
片刻之後,王安風帶著林巧芙自周家大門處大步而出。
周朋義卻癱倒坐在地板上,麵色蒼白,自己積蓄瞬間少去了小半還多,幾乎要讓他欲哭無淚。
林巧芙跟在王安風的身後,看著王安風將自己的錢袋收好,那剩下的一千八百兩銀票卻放在了匣子裡,分毫未動,心中若有所思。
王安風注意到林巧芙的視線,敲了下手中錢匣,半帶玩笑道:
“如何,還認為我算是俠客嗎?”
林巧芙抬起頭,輕聲道:
“我以前以為,俠客都是……”
“都是極有原則,就連和惡人交手時候放暗器都會提前說一聲‘賊子,看暗器’,對不對?”
王安風笑著補充,還學著評書裡的故事說了一句台詞。
林巧芙有些不好意思得點了點頭。
王安風似乎輕鬆笑道:
“我原來也是這麼認為的。”
“原來?”
林巧芙敏銳得發現了王安風話中的意思。
王安風點頭,嘴角依舊如常輕笑,但是這笑意在林巧芙眼中卻多少帶著些自嘲的味道,悠然道:
“嗯,後來,我發現那其實不算是俠客,最起碼在我看來,不算是。”
“那至多隻不過是沉醉於俠客夢中的孩子罷了。”
“夢總會醒的。”
“可是江湖上很多時候,夢醒的時候就是死的時候,許多人到死才會知道這種想法的幼稚,卻已經沒有了機會。”
“和故事裡不一樣,故事中正義永遠會贏,可江湖中,單純的善心是沒有辦法行俠仗義的,有善心還不夠,還要有劍,還要比那些惡人更強才行。”
林巧芙瞪大了眸子,反駁道:
“可,可是這樣子,和那些依靠武力欺負人的惡人也就沒有區彆了啊!”
林巧芙雙頰鼓起,頗為可愛。
王安風忍不住搖頭大笑道:
“有區彆,自然是有區彆的。”
“我以劍壓服他們,是為了讓他們好好聽我講道理,這便是區彆,當然,若能不用劍便聽我講道理肯定最好,可大多情況下,他們是不肯好好聽人說話的,隻好先用劍,再講道理。”
“有的時候講不通道理,也就隻能用劍。”
“行走江湖,劍和道理都要有。”
“沒有了劍,俠客便也不是俠客。”
“可是……”
林巧芙還想要說什麼,王安風卻笑著將她打斷,抬了抬手中木匣子,道:
“且不說什麼可是,今日陪我去將這些銀票換成閒散銀子如何?這麼大的麵額,可不好分出去。”
“嗯,事成之後,我請你吃糖葫蘆。”
他說得極為認真。
林巧芙微微一呆。
……………………………………
趙凝雁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夜色。
這數日裡翻看那一本《俠客傳記》,已經數日未曾早眠,今夜看完,那書中故事卻在腦海中不斷回想,不曾退卻,讓她難以安睡。
站在窗台前,看著外麵怔怔然出神。
這裡是染坊,院子裡各色染好的彩布橫架在空中,月光下那色澤極為溫柔,中間橫著許多彩色雨傘,正當趙凝雁收回視線,準備回房休息的時候,突然便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輕輕踩在了一朵雨傘傘尖處。
趙凝雁忍不住驚呼出聲。
卻發現那人並沒有如同她所想那般直接跌墜下去,反倒是恍如落葉一般,隻是輕輕踩在傘尖上,那竹傘在月光下微微旋轉,月光下色澤極儘溫柔。
趙凝雁下意識摒住呼吸。
傘上之人也發現了三樓窗台站著的女子,微微一怔。
隨即卻並未如何反應,隻是重她輕笑了下,然後豎起食指,攔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
趙凝雁腦海中不由得想到書中的種種情節,覺得緊張興奮,見狀聽話得捂住了唇,等了數息之後,似乎有人從街道上奔跑過去,趙凝雁心中越發緊張,那人對著趙凝雁眨了下眼睛,輕聲道:
“多謝姑娘,安神無夢。”
隨即一下子倒翻下去,趙凝雁驚呼出聲,緊趕往前兩步,再往下去看,卻已經沒有了那人蹤跡,心中便滿是遺憾。
某條街道中,王安風潛藏身形。
感覺到暴怒的捕頭在不遠處奔過,無奈扶額歎氣。
運道真差。
才劫了富,晚上出來打算濟貧就遇到了捕快巡街,關城捕頭,武功還是很不差的。
少林寺中。
鴻落羽看著罕見從青石上站起身來的僧人,被堵在了一塊青石前麵,乾笑著道:
“講真……這件事情,我真沒有教過他。”
“這真不賴我。”
圓慈安靜看著他。
等到鴻落羽臉上笑容有些繃不住了,才左手豎立胸前,淡淡喧了聲佛號。
然後右手微微抬起,僧袍滑落,露出手掌,道:
“講完了嗎?”
“若是講完了,該輪到貧僧了。”
鴻落羽麵色僵硬。
圓慈淡淡道: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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