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先生,這釵子,是當今那一位送出的?”
梅忘笙點了點頭,道:
“確是那位殿下,不,此時應當是陛下所贈。”
“這釵子是百年的老物件了,本是皇宮中難得的珍藏,是三百年前大匠作毋霄逝世前所作,七鳳各自不同,鸞鳳相鳴,雖七鳳,卻能有百鳥朝鳳的氣象。”
“當今陛下的生母送與了當年和陛下指腹為婚的皇後,之後又送到了大帥手中。”
聲音微頓,梅忘笙有些失神。
又想起了當年王天策微笑說出的那一句,配得上我夫人。
晃了晃頭,複又道:
“隻是當年陛下的一番好意,大帥卻絲毫不領情,當年大婚時候,根本沒有用這一枚天下尊貴第二的七鳳釵。”
“用的是大帥他自己做的玉簪,選料,打磨,我們看著大帥他自己一點一點做出來,手掌都被磨破了許多次,做的卻還是醜。”
“可是夫人卻很喜歡,說是天下最好。”
王安風呢喃:“最好……”
聲音低微,複又篤定笑答:
“那本就是最好。”
他心中對這件事早有預料,當年父親既然是神武府府主,和皇帝相交莫逆才是正常,而今各種野史中,神武府天策上將和當今皇上關係曾經極好,堪稱君臣合德。
隻是後來,神武府府主卻黯然離京,隱居一地。
照現在來看,縱然離開,當年關係仍舊極好,甚至於願意將七鳳釵送來當作禮物,那究竟是誰在針對他?當年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父親為何會早逝?為何要隱居在大涼村?
梅忘笙看著王安風,視線從他衣襟一側的玉牌上收回,斟酌一二,道:
“少帥,當年大帥他功勳彪炳,三百年內堪稱第一,大秦封大帥為國公,並將原本皇上禦駕親征所用‘上將軍’稱之為天策上將軍,賜予大帥。”
“而今,天策上將軍之職空懸,任誰若沒有拓邊三千裡以上的功勳,都不可能有這武將第一等殊榮,可是……當年太上皇封大帥為定國公,比肩大秦親王。”
他看著王安風,緩聲道:
“定國公,以軍功封爵,世襲罔替。”
“當年大帥離京之後,陛下曾經頒旨,定國公之位空懸,留待大帥,或者大帥後人,哪怕百年百代,大秦尚存一日,此令不變。”
梅忘笙突然不再說話。
世襲罔替,隻要現在王安風他開口,隻要他願意入京,表明他便是王天策的後人,一步便可直登青雲,從一介平民,成為大秦比肩親王的一等國公,穿蟒袍,入天京城一等煊赫的定國公府。
尋常國公隻是比肩郡王,定國一詞卻不同,與親王等同。
皇上說過話的,誰也搶不走。
這便是他們的東西。
梅忘笙屏住呼吸,看著王安風。
王安風卻隻輕鬆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茶盞,玩笑道:
“梅三先生,喝茶也會醉嗎?”
梅忘笙說不出話,王安風聲音頓了頓,收斂了笑容,道:
“我爹當年嗤之以鼻,扔掉的東西,我不會去撿,哪怕他們求我去,我也不會要。”
“我家隻是大涼村下的一間木屋。”
梅忘笙緘默。
王安風輕聲道:
“可當年他至死不曾放下的,我也會幫他重新收拾起來。”
“一個都不會少。”
梅忘笙眸中綻出奪目光彩,心臟重重擂動,許久平複。
深深吸了口氣,起身鄭重拱手,道:
“願重為馬前卒。”
王安風抬手按住那手掌,搖頭笑道:
“彼時再談……”
天色已晚,不適多說,梅忘笙抬手飲下了那一盞茶,燥氣散去,一絲不苟再度深深行禮,這才轉身離開,回房之中,左右踱步,一連飲儘了三壇烈酒,大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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