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江湖上每天都有新鮮事情發生,但是若說最近數月最大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莫過於江南道發生的連續兩場大戰。
第一場直接有宗師參與其中,當年斷臂之後,退隱江湖的天山劍魁重現,一劍蕩寒秋,劈斬出了不遜色於青鋒解大長老三千裡劍光的赫赫聲威。
第二件事情,便是當年毀譽參半的大秦神武府再現江湖。
二十年前,大秦朝堂已經解除了神武府,此時神武再現,自然也沉默不言,江湖上卻是風起雲湧。
當年掃平六國神武府居功甚偉,也結下了數不清的仇家,直到大秦已經一統天下二十餘年,位居於大秦正二品的上柱國仍舊會在路上遭人刺殺,不得不親自拔刀在手。
原因便是那上柱國當年是神武府中第一流的謀士,何況這一次出現的竟然是當年神武府大帥王天策的子嗣。
王天策啊……
不知道多少人恍惚失神。
江湖上一代新人換舊人,當年意氣風發,幾乎要將這一座江湖踏平了的天策上將軍,年輕一輩已經沒有了多少印象,隻有老一輩的江湖武者還記得當年那書生帶來的陰影和喘不過氣來的壓迫。
畏懼在很多情況下會變成仇恨和敵視。
自己不是對手,便也見不得彆人好,若是見著了旁人落難,麵上假惺惺滿是遺憾,心裡卻很是得意,暗地裡道上一聲原來你也有今日。
而能夠看到當年縱橫天下,振臂一呼,便是山呼海嘯般回應的大人物跌落到塵埃裡,那便更是快意地很,沒能親眼看到那人倒台,口頭上也是要占上幾分便宜才行。
等到那人徹底沒了生息,便要站在這‘大人物’的腦袋上,高談闊論指點江山一番,講得唾沫亂飛,自以為得意。
江南道內外,幾乎人人都想著看那神武府會如何倒台。
城裡麵支起來了一處酒肆,酒旗下麵坐著了幾個年輕武者,要了幾壇子好酒,再來幾盤子下酒鹵菜。
正是夏日時節,什麼雞爪,蓮藕,雞子,雞胗,豬腳,都拿著鹵汁醃好了顏色端上來,正好下酒。
幾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邊飲酒吃肉,一邊高談闊論,約莫是看到了路邊有清秀的小娘走過,酒氣上腦,說話的聲音越發地大了些。
這一邊說我看神武府氣運也就隻是到這裡了,恰是當年造孽太多殺人太多的後果,結果惹得江南宗師出手。
另外一邊人歎息說隻是離得遠了些,否則一定要親眼過去看看,這在父輩們的口中,曾經不可一世的神武府,究竟是要如何去倒台。
高談闊論,聲音越說越大。
說什麼王家小雜種,自文家山上衝殺而出,說害了文家家主名士性命,馬踏江南,殘害江湖俠士無數……
頭發灰白的掌櫃才從後院裡挑著酒出來,聽到了那些武者交談,身子一頓,不再邁步,滿是皺紋的臉在陽光下像是一座沉默的塑像。
旁人有些好奇去看,卻聽到嘩啦一聲,酒桶直接砸在了地麵上,那老者突然一把抓起旁邊沽酒的長柄木筒勺,幾個大步,奔到了那幾個武者前麵。
幾名武者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根本懶得搭理這個頭發蒼白的老不死,其中一人皺眉不耐道:
“我們這邊不需要加酒,老家夥讓開,省得擾了我等的興質!”
老人不答,隻是左臂高高抬起,仿佛蓄勢的長弓,在老人臉上撒下陰影,微微一頓,就劈頭蓋臉朝著那幾個青年武者砸下去。
老者的麵容猙獰,怒聲道:
“乾你娘!”
一陣哐啷亂響。
老人右邊的袖口空空蕩蕩,顯然是個斷了一臂的殘廢,可是左手上的物件砸下去卻極為狠辣,頃刻間將那幾個年輕力壯的武者給砸倒在地,流淌出血水來。
可是這個老者卻分毫不懂得什麼叫做手下留情,麵目猙獰,下手一下比一下子重,等到幾個年輕人躺到地上都不動彈了,才重重扔下了染紅的家夥事兒。
喘著粗氣,一雙眼睛橫掃周圍的酒客,平素裡和善的老人家,現在仿佛一匹怒虎,身上一股子煞氣重得讓人根本無法靠近。
有膽量小的酒客已經顫顫巍巍放下了酒碗子,卡啦一聲。
老人仿佛回過神來,收回視線,沉默了下,重重一擺手,粗聲道:
“今日不開了!”
“走走走,都走都走……”
一頓脾氣把酒客都給趕走了,脾氣大變的老人甩著空蕩蕩的袖口,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家的屋子裡,臉上麵容卻是變得逐漸平和下來,不像是剛剛那麼暴怒躁動。
老人踉踉蹌蹌從櫃子裡拖出了一個小木箱,仿佛雕像一樣站了許久,緩緩俯身下去,掃平了灰塵,左手輕柔從這木箱上麵拂過,打開看著那柄依舊寒意逼人的長刀,咧嘴道:
“自文家山上衝殺而出,殺文家家主,馬踏江南,殘害江湖俠士無數……”
“哈哈哈哈哈,殺得好!殺得好啊!”
老人大笑,一下坐倒在地,握緊長刀靠在牆上,仿佛飲了足足一整壇子陳年美酒,滿足地長歎一聲,呢喃道:
“不是孬種啊……”
“神武老卒魏刀兒,今日,又看到了千騎卷平岡的豪氣。”
……………………
“找不到人……”
“之前所指向的那一座山寨,已經被天火燒雲的異象徹底吞噬,之後的行蹤便變得飄忽不定,難以察覺。”
“而且隻是一份情報,與我莊中並沒有利害關係,沒有必要為了探查情報而令暗子自陷死地。”
司寇聽楓坐在桌前,神色平靜,看向外麵風景,這裡是江南道一處酒樓當中,高有七層,遠遠望去能夠將一城的風光人情儘收眼底,自然也是不便宜。
她的對麵是薛琴霜,穿一身白衣,外罩紅杉,神色頗為平靜,聞言道:
“果然,江南道山川連綿,縱橫千裡,就算是以天下第一莊的情報能力,也畢竟不是無所不知。”
“來之前就已經想到這樣的結果,隻是不曾想到果然如此。”
司寇聽楓皺了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