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手段,須得要數十年時間不懈怠,每日苦修慢慢打磨火候才能夠練成,那些武道上一路順遂的天縱之才都難以做到,隻憑借這一手段,魏千鋒就算是放在了整個天下百萬江湖人中,也算是宗師下第一等人物。
可此時旁邊卻還有一名就算跌了境仍舊穩穩站在了五品境的儒家書生在。
兩袖清風重若萬鈞的勁氣一者打開魏千鋒手中長劍,另一者帶著了吳穹心中怒意,酣暢淋漓砸在了魏千鋒胸腹,先前後者護身罡氣已經被砸碎,就算未曾受傷,但是重新凝聚也要時間,這一下吃得結結實實。
魏千鋒麵色瞬間煞白,強撐著一口真氣不散,雙足踏在地上,朝著後麵生生滑出了十數米距離,重重撞在了客棧這四合院的磚石牆上,將那有些年頭的牆壁直接撞成了齏粉,方才勉強借勢,泄去方才力道。
腳下地麵瞬間崩塌下陷,升起翻湧氣浪。
嘴角咳出大口鮮血。
便在此時,隻在客棧旁邊的桑林中,突然給人扔出來一物,打著旋砸向了魏千鋒等人,隻在他身前跌在地上,竟是一名同樣穿黑衣的中年劍客,模樣有幾分儒雅,卻早已經失了氣息,雙眼怒睜,死不瞑目。
那邊繃緊了神經的田誌德一怔,認出這屍體正是先前給神武府殺死那六品劍客,旋即便想起來先前馮安俯身下去將這屍體抓在馬上,那個時候他心中憂慮自己師弟,雖然有些疑惑,卻並沒有多問。
這個時候看到這屍體給拋出來,馬上反應過來馮安還在這裡,心裡著急,不由得升起一絲怒氣來,卻又覺得有些動容。
在他眼中,這屍體既然是朝著魏千鋒砸過去的,可突然墜地,顯然是因為馮安沒有武功,力道根本不夠,可是同樣一件事情在其餘人眼中卻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模樣。
魏千鋒和吳穹便看到了其中負千斤如鴻毛般的舉重若輕。
白發劍客神色變了又變,此時胸腹氣血仍舊鼓蕩,雖然有些影響,但是自付硬拚著強殺了那書生卻沒有多大問題,可聯係方才砸在自己劍上的暗器力道,卻知道還有一名必須戒備的高手守在了一旁。
若再逗留下去,怕是凶多吉少,自身也要搭進去。
眸中閃過幾道凶光,重重看了一眼神色不變不驚的江瀾,這能換來一本步步登天梯,抬手叩天門的人兒隻在眼前,魏千鋒卻生生遏製住了心中仿佛劇毒般的渴望,緩緩收劍,道:
“瀾姑娘運道好,今日有高人在側,魏某便不和你糾纏。吳老頭,你五臟之中早已傷重,憋著那一口血,現在可以吐出來了。”
吳穹隻是拂袖不言。
魏千鋒神色不變,轉身朝著方才屍體砸出去的方向,行一劍禮,豪聲道:
“方才兄台出手厲害,他日若有閒暇,可以前往玄劍門一敘,雖然不至於如何,但好歹美酒不缺,比江陽那窮酸腐儒門下呆著,暢快許多!”
“今日之事,豪飲三杯即可!”
言罷毫不留戀,轉身上馬,帶著了剩餘人馬疾馳而去,來時如風,走得也乾脆利落。
還未曾等他們走遠,心中焦急的田誌德已經幾步奔出,一下撥開草叢,卻沒有看到那馮安的身影,倒是地麵上昨夜下了雨,現在看到有一排新鮮的馬蹄印遠遠去了,微微一怔,旋即便長呼口氣,放鬆下來,失笑道:
“扔了屍體便跑?真是個大膽的小子……”
聲音頓了頓,又自語道:
“下次可得要好好和他喝一次酒。”
等到遠處已見不到魏千鋒等人背影,院落中那挺立如鬆的老者神色突然一變,嘴中咳出一口鮮血,麵色瞬間煞白,剛剛揮袖氣勁如鐵的武道高手,現在卻幾乎要站不穩當,朝後踉蹌兩步,給江瀾扶住。
半晌才喘平了氣息,麵如金紙,喟歎道:
“好一手霸道的劍氣,六十年苦功,若真能在其中夾雜天地間長河落日圓的蒼茫浩大,所謂天門,輕易可破。”
“方才出言試探,老夫若非以我儒門一氣鎖丹田的功夫強壓傷勢,讓他摸不清根底,縱然是有那高手在側,估計他也會拚死竭力一搏。有此心思,又能克己急流勇退,魏千鋒,能讓玄劍門壯大至此,果然不僅僅是一介背信小人。”
聲音微頓,老者複又自嘲道:
“你父不論其他,看人卻總還是有些門道的,隻是太過書生氣,隻知道以誠待人,不知有防人之心,反倒惹出這般大的麻煩來,那魏千鋒一句腐儒之稱,老夫倒也得替你父受得。”
江瀾默然,低聲道一句父親其實是很好的。
吳穹歎息一聲,他自然知道江陽是很好,帶人心誠無論如何不能算是錯,若非如此,他的孤女流落江湖時,也不會有這般多的江湖武者自發組織起來,不顧自己性命也要護她離開危險。
但是對於天下七宗之一的宗主,心誠心善便不是什麼好事情了,倒是叫人覺得心軟可欺。
那侍女突然輕咦出聲,半蹲下來,伸手去碰地麵上一處,卻又忍不住叫出聲來,右手仿佛觸電般猛地收回,定睛看時,一根白皙手指上流出鮮血來。
江瀾神色略顯詫異。
吳穹走到那名為秋彤的侍女旁邊,看了看地麵,俯身下去,將那東西撿拾起來,卻是半枚黃橙橙的大秦通寶,自最中間斷開,上頭隻剩下大通二字,切口處光滑鋒銳,還罩著一層淩厲劍氣殘餘。
江瀾神色心思通透,見狀已經有所猜測,低聲道:
“吳爺爺,這是……”
吳穹微微點頭,言語中有些敬意,道:
“方才暗中出手那位,便是用了這最常見不過的大秦通寶當了暗器,擊退了魏千鋒。江湖上暗器何止萬千,能不拘泥於形製小節,萬法同歸,稱得上一句豁達。”
聲音一頓,摸索著這半枚通寶,複又讚歎道:
“好一身渾厚真氣,實乃生平僅見,老夫虛度春秋七十年,所遇到江湖武者不計其數,卻也隻在少年時和任大哥行走天下時候遇到那天龍院嫡傳才能夠勉強比擬。”
江瀾若有所思。
吳穹又道:
“天龍院和大秦江湖迥異,行氣沉重,和出手這位路數相仿,恐怕就算不是出身於西北天龍院,也與其有所牽連。”
正言語間,那邊田誌德已經回轉過來,吳穹將那半枚大秦通寶收好,準備在此地稍微恢複一二,再行離開,那邊桑樹距離這裡不遠也有幾十米,田誌德又心中思慮,恰好未曾看到那半枚唯一的破綻。
魏千鋒縱騎狂奔,一路沉默不言,隻是左手手指上拈著半枚斬斷了的大秦通寶,神色沉凝,看不出喜怒,周圍親信武者也知道他此時心中不愉,不敢出言打攪,隻是沉默著縱馬跟在旁邊。
一行三十餘名黑衣劍客,煞氣淩厲,在這大道上橫衝直撞,能在外麵走南闖北的,眼力勁都不會有多差,一眼便看出這是江湖上的宗門武人,隔著了老遠距離便遠遠避開。
生怕撞到了刀口上,被江湖人一刀殺了,揚長而去,遠離郡城州城,也沒處喊冤去。
玄劍門一行人便越發有些肆無忌憚,仿佛這官道便是他們家的一般,直接占據了最中央,雖是撞上了黴頭,可這聲勢卻是半點沒差。
行出有十數裡距離後,魏千鋒旁邊一人卻發現了前麵路上一名男子身穿黑衣短打,背後背個包囊,隻是定定站著,明明已經見到了這邊奔騰如虎的氣魄,仍然不退不避。
那短打男子見著了玄劍門眾人,將背後的藍色包裹取下來,穩穩立在一側。
魏千鋒曆經數十年江湖廝殺,見狀心中已經有了見地,微微抬了抬頭,左右兩騎突出,然後自馬匹背上騰身而起,施展出來頗高明輕功,將背後各自佩劍拔出,錚然鳴嘯間,一者取咽喉,一者橫掃心腹,出手即是殺招。
那邊男子穿黑衣短打,麵目憨厚,唯獨雙目清澈。
右足微抬,卻又隻是離開地麵分毫,朝著斜上滑過,左手抬起向上,右手柔和下滑,神色不見緊張,動作卻綿軟無力。
魏千鋒身後二十多騎麵露嘲諷之色。
魏千鋒本不在意,可是當那軟綿綿的拳架子上陡然生出一股陰陽混元氣息時,卻麵色驟然大變。
“不好!”
話才出口,路上那男子低吟一聲轉陰陽,身軀微震,極陰柔瞬間變為至陽至剛,轟然暴響之間,剛猛浩大的氣勁暴起,那兩名劍客還未曾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咳血飛退數丈,麵色煞白。
倒是不曾害了性命,卻已經再沒有出手之力,就連手中生死相依的兵器都丟了去。
錚然鳴嘯聲大起。
群馬不安長嘶,連帶著那上麵劍客都驚疑不定,綿延氣浪陡然分開,一道銀色流光分開了前麵的景色和仿佛雲霧翻騰的氣勁,如同銀河飛瀑,帶了一線天山寒,青鋒千秋雪的劍意,直取魏千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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