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日時間,梁州州官會在城池西北處拉出一片空地,遮蓋以五色帷幔,來自於大秦七十二郡中的釀酒大師將自己得意的美酒盛放在青銅酒樽當中,各自占據一處帷幕隔絕出的空間,引眾人來品酒。
每一位有資格進入這酒會的,無論年紀身份,莫不是天下善飲豪飲之輩,手中都有提前下發下來的信物,尋常者多是柳木牌,最上乘者是紫檀木和金絲楠,上麵都寫一字曰善。
憑這木牌可以入內暢飲,若是覺得哪一家美酒最是喜歡,便將手中這信物扔在那酒家桌上,以此粗分上下高低。
這一過程,稱之為‘銅爐溫酒’。
然後才是重頭戲的中秋大酒會,到時候酒會會和整座州城的中秋燈會合在一起,拔得頭籌的酒家名酒,會被州官讚賞,遣數十名腿腳利索的朱衣衙役通傳整個州城七十三坊市當中,到時候一齊上燈,便似是滿城歡呼,縱然不曾飲酒,也足以醉人。
這事情有個雅稱是‘紅袖添酒’,前些年還隻是小打小鬨,在這幾年間,天下一統,漸漸被各地酒家視為是一生中難得的榮耀。
王安風等人算好了時間,本是能早早抵達梁州,卻未曾想中途遇到了江瀾一行人,一來一回這樣耽擱了好一陣時間。
而今看來,‘銅爐暖酒’的那三日肯定是趕不上了,就是滿城燈火,紅袖添酒的景致大約也看不上,但是最後三日的酒會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這一次要尋的酒自在雖然是三品武人,卻嗜酒如命,年年都要在梁州呆上許久時間,約莫要一直待到了八月月末才肯罷休,倒是不怕去了找不到人。
當日王安風等人便在一葉軒住下,第二日時候起身告辭,江陽數次挽留無果之後,便親身將王安風一行人送下了山去,臨行之前,這位大儒引王安風入了靜室當中,密談一個時辰,究竟談論了些什麼事情,卻無人能夠知道。
這一次夏侯軒也同王安風等人一同下了山,他出身不凡,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長子,自然不能夠待在同為江南道一流勢力的一葉軒過久時間。
尤其此時一葉軒還在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在這裡也就更容易引來有心人目光。
彆的不說,隻要將他在一葉軒停留數日這個消息傳送出去,就足以引發江南道武林各大勢力的暗自揣測和惡意,這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出身的夏侯家。
若非他這一次出來是暗中布置,房中也留下了一名身材和他相仿的棋子易容騙過家中高手,恐怕此時夏侯家各房中早已經雞飛狗跳,亂成一團,打算要趁著他這個病秧子不在的空隙做些什麼手腳。
而他那位身為夏侯家家主,所謂雄才偉略的父親必然已經派來客卿,要他留在一葉軒,重提將一葉軒江瀾娶入門中,借以打入一葉軒內部,一邊聯合一葉軒對敵,一邊慢慢蠶食一葉軒,壯大家族的目的。
可是留下的暗子畢竟隻是暗子,每年中秋夏侯家亦有家族祭祖,那暗子他已經調教了數年時間,不止行為舉止,就連身上每一道傷口痕跡都一模一樣,但是能否瞞得過他父親,仍舊不敢托大。
中秋之前,必須回去。
夏侯軒抬起頭來,有風沙起,不過是十步之遠外的江瀾,竟然隱隱有些看不真切,他眯了眯眼睛,沒有顯露出什麼異狀,隻是隨著王安風一同抬手行禮。
然後放下手來,一手拉著馬韁,掛著一絲笑意道:
“葉柱華既然是一葉軒的弟子,那我便也不越俎代庖了,那人我已派遣暗衛送到一葉軒上麵,之後是殺是放,都交給一葉軒幾位定奪,不過想來連那章左聲都能夠逃得了一條性命,聽命於他的葉柱華自然也不會過多苛責。”
江瀾抿了抿唇,有心想要問他些事情,可是江陽便在一邊,又有些問不出口來,隻是站在原地。
江陽微微頷首,溫和道:
“多謝夏侯世侄好意,江某定然會好好管教門下弟子,不讓他再亂來。”
夏侯軒心下忍不住嘲弄低語,當真是一位儒雅君子,連字裡行間那隱隱的激將和諷刺都沒聽出來,相比自己家中那位父親而言,君子得過了頭,幾乎不像是個江湖大勢力的宗主。
可兩人到底哪一個更好些,他又說不出個上下來。
當下卻已經沒了說話的性子,深深看了一眼江瀾,抬手複又一禮,撥動馬頭,隨著王安風等人轉身離開,上了官道,不片刻時間,邊已經遠遠離去,在一葉軒山門下的父女二人眼中,隻剩下了幾個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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