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終於擺脫了鐵麟之後,王安風和薛琴霜並未曾急著返回梁州城,現在在梁州城的回春堂裡麵已經有了一個‘王安風’正在義診,回去了反倒沒法子解釋。
況且王安風還從鴻落羽口中得知,二師父似乎頗為享受這久違的坐診,不以為苦,所以他大可以慢慢回來,等到一日的義診已經結束之後,再轉換兩人的身份。
雖然身處旋渦之中,此時竟罕見沒他什麼事情,成了閒人一個,索性便和薛琴霜並肩行走在榮月城的街道上,心境緊繃之後,難得放鬆,平靜溫和,便隨意走走,隨意去看。
這榮月城既然身為縣城,地自然是沒有梁州城,扶風城這種一地重城來得繁華熙攘,但是大城有大城的雄偉處,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看處,真要比較,著實難以區分出個什麼上下來。
王安風踱步在青石上,看到前麵一條道路上,幾個垂髫小兒追逐跑過,為首一人穿藍衣,右手手臂抬起,緊緊抓著了一個風車,奔跑時候,那風車便隨風嘩啦啦轉動著,笑聲響亮。
街口生長著合抱榕樹,綠蔭極濃,枝葉雜亂,下麵站著幾名女子輕聲談論家長裡短。
荊扉半開,老人拄仗呼頑童。
一城之地,十七座坊市,三十餘萬人口,大不至於如何大,更不繁華,人情味道反倒濃鬱。
這人情味最能洗刷江湖煞氣,讓人心境溫和下來,不知道多少人,年少興濃時候向往江湖,烈馬鮮衣,少年天下遊。
等到真的如夢中所想那樣,刀口染血,闖蕩出了什麼名頭之後,卻又想的是烹茶撫琴,衣暖飯飽,可樂終生,但是時間既然無法回轉,這樣的念頭自然常常不得善終。
王安風駐足,看著前麵這一幕,怔然發神,旁邊薛琴霜突然慢悠悠開口道:
“你方才,為什麼要故意放跑了那窮奇?”
王安風側身去看,薛琴霜微微仰看著他,一雙剪水秋瞳,複又強調道:
“你方才出手數次,明明可以順勢將其擊殺,最差也能夠以內氣迸發,廢去他的武功,讓他不能再害人,可你為什麼不出手?”
王安風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先前告知了薛琴霜的部分,並不涉及之後的計劃和打算,要是說出後麵部分的話,就勢必會涉及到贏先生的籌算。
他此時已不是當年懵懂少年,對於自家的青衫文士更是熟悉,知道薛琴霜若是知道了贏先生的存在,無形之中,就已經入了先生的眼中。
到那時,無論她主觀念頭如何去想的,都已經入局。
正當他覺得頭痛,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把這事情給繞著圓過去的時候,薛琴霜卻又笑了笑,收回視線,道:
“既有苦衷,自然不必說的。”
“隻是江湖險惡,許多殺人害命的手段並不一定要用武功,你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王安風心中微鬆口氣,又有不得不隱瞞的愧疚感。
看著薛琴霜垂落眸光,如同盛了滿夜的星光,嘴唇嬌嫩,麵頰似乎低落,險些一個衝動,就將所隱瞞的東西全部告訴她,內氣流轉數次,方才平複內心心境,故作鎮定,點頭應道:
“嗯,我知道的。”
“對,對了,我記得,榮月城雖然不大,也有些滋味絕妙的小店,不比梁州這種大城來得遜色,此番既然來了,不如就去看看?”
聲音微微一頓,複又微笑強調道:
“說來前次還答應了熙明,要給她帶些糕點做賠罪禮物,這一番倒是恰好趕上了時機,梁州城的自然極好,榮月齋裡也未必不佳。”
言罷不自覺加快腳步,頃刻間已走出數步,薛琴霜抬眸,右手垂落,手指修長,輕輕敲擊腰側的佩劍劍鞘,發出沉悶溫和的聲音來,眸子狐疑看著王安風背影,心中念頭越發篤定。
“有問題,在說謊。”
“言語不實。”
“嗯,仔細想想,此行多有蹊蹺古怪處,他定然是陷落了甚麼江湖隱秘組織當中,是了,這個就是那組織的任務了,此時他可能已受到控製,不能多說,也有可能,有什麼人時時刻刻都在看著他。”
“回去和離將軍說一說。”
薛琴霜畢竟年少時候就開始闖蕩江湖,什麼樣的風風雨雨都曾經見識過了,當下已經猜出了個**不離十,隻差一點,便能堪破迷霧,直指事情本來麵目。
想到此處,心裡念頭卻突然微微一頓,手指抬起,敲擊聲音戛然而止,這周圍一片都顯得有些凝滯,少女抿了抿唇,心中本來昂揚,突然挫敗。
“當年好玩學了的江湖上等魅惑手段,才用出便沒有用處。”
“竟連半句真話都沒有說出來……”
“咳,這秘籍當不是假的,看來是王安風的定力足夠,他那武功本就似乎極重定力心性,算啦,輸給他了,但是被我窺出問題,便是一勝一負,總也還是持平了的。”
“往後總也要打上一架的,方才那掌法,蠻有趣。”
隱隱挫敗在她腦海中隻是轉過了一圈兒,旋即便被拋到了腦後,眉梢挑起,神采飛揚,右手低垂在下,琢磨起方才王安風施展出來的那一路連環掌法,仿佛大浪疊加,隱隱已經有了那麼三分神韻在。
王安風大步走在前麵,右手抬起,抓在心口處衣服上,心臟跳動仿佛少林寺裡那匹發了瘋一般撒歡兒的赤色瘦馬,血脈湧動如沸,張開嘴來,隱隱嗬出一口熱氣。
有攤販在前頭榕樹下歇腳,無意間看到他麵目,雙眼一亮,徑直挑著擔子笑迎上前來,招呼道:
“嘿,這位兄弟,這裡有上等的解酒湯,三個通寶一碗,來上一碗,醒醒酒罷,我這裡可是老字號了,不騙人的……”
“哎哎哎,彆走啊,兩個通寶,兩個,兩個行吧?”
“三個通寶兩碗?!”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