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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車輪在青石板上碾過,發出輕而有節奏的聲音,梁州城青灰色的城牆高聳,仿佛佇立在了這座雄壯城池周圍的巨人,仿佛連綿的山川。
而那沉重的鐵門現在卻並沒有像是往日那般大開,身穿鎧甲的鐵卒將內外封鎖,持刀負弩,不允許任何人通過,周圍圍堵了許多的百姓,都是有事情想要出去城外的,卻不得如願。
當下有的人懇求,有的怒罵,有的則拿出銀錢準備賄賂,或者搬出背後的人,但是今日的鐵卒卻似是遠遠要比往日還要更為不講情麵些,無論何種理由,絕不肯放行。
馬車的聲音漸漸靠近,與往日相比穿戴鎧甲尤其嚴密的守將靠近,右手按劍,高聲喝止,左右已經有兩名鐵卒以手中混鐵長槍擊出,交叉攔在了這前行的馬車前麵,將這馬車逼停。
那名守將大步往前,一下跳上馬車,道:
“汝等何人?識不得命令麼?為何徑直驅車闖關?你們可知,就算是域外之國的人,敢做出這種事情,也是要按照我秦律,入獄內省的!”
言語未落,繪有域外風格的馬車門簾被一隻大手掀開,隻一下抓住那守將手掌,讓其不得動彈,周圍武卒見狀登時抽出兵器,圍困過來,隻等著守將令下,便要一齊衝上。
正當此時,裡麵那手掌卻鬆開來,然後取出一物遞過,那守將見到這東西,神色突然變了數變,煞氣全無,倒退兩步,躍下馬車,道:
“原來如此,大門不可開,請從旁邊小門出。”
車內有清脆聲音答道:
“多謝將軍。”
守將叉手行禮,退在一旁,口中道,當不得貴人一句將軍,早已有守城武卒將正城門一側的偏門打開,比不得正門寬大,卻也足以能夠容納一輛馬車進出。
駕車的車夫抖動馬韁,兩匹頗為名貴的寶馬邁步,拉著馬車自眾多被堵百姓眼巴巴的注視之下,駛離了城門,出去梁州城後,揚長而去。
守將揮下手掌,偏門再度關好,絕了其餘富人心中的念頭,旁有副將上前詢問,低聲道:
“將軍,這……就這樣放其出去,是否不太好?”
“柱國大人下令了,要將整做城都封閉了的。”
守將苦笑,歎道:
“雖如此,但是就算是柱國大人得知,恐怕也不會阻攔罷,實在是這一行人身份與尋常人等不同,事情更是牽連廣大,著實耽誤不得,否則出了什麼問題,還要你我擔著。”
副將心中越奇,守將左右看了看,低聲念出一個名字,那名三十餘歲的副將麵上浮現愕然驚歎,旋即退下,心中不複疑惑,隻覺得自己將軍所說不錯,果然就當如此行事。
馬車駛出城門,旋即便入了官道之上,至此駕車的馬夫方才鬆了口氣,手腕一抖,手中馬鞭在兩匹駿馬的身上抽打了兩下,馬車速度旋即再度提高數成,竟似乎不見極限,不知疲憊一般,疾風前行,便是武者也難追得上。
其速之快,甚或不得已之下,隻以這兩批牲畜之力,足以能夠輕易撞破城池偏門的防備,衝破百人以內的士卒圍殺,非是這兩匹異獸有何不可思議的神通妙處,委實是其速度實在太快。
不需要有什麼力量,隻需要以這樣的速度狂奔而過,修行體魄的武者,也不願意吃這一下,尋常馬匹便能有千斤巨力,更何況這種有異獸血脈的名種?
狂奔之下,六品武者少不得也要被撞得肝臟碎裂,儘數重傷。
馬車當中,那位少主側著身子坐在了座上,看一眼急速後掠的風景,神色放鬆已極,拉車的兩匹駿馬,已經奢侈到了用名馬當中的異種為之,其內裝潢自然不肯鬆懈。
車身便有玄機,馬車速度迅捷,裡麵的人卻不會感覺到有絲毫的不適,除去座位之外,中間更有一處墨家機關櫃,其內有乾坤,能容納許多東西,此時上麵放著一座青銅蓮花茶爐,茶香四溢。
那位少主自斟一杯,端在了手中,靠在座上,舉杯朝著逐漸遠去的梁州雄城遙遙一禮,譏笑道:
“梁州,此去一彆,不知何日再見,以此為彆。”
“今次能將見識到這許多的中原英傑,便是一喜,能夠將其耍弄於五指之下,則更是一大喜,可是中原地大物博,我看不過如此,終究不過盤上棋子,手下玩物。”
言語之中,多有疏狂傲慢氣,靠坐在座上軟墊,模樣渾無正形,眉宇飛揚,可見誌得意滿,遙遙朝著梁州雄城舉杯一禮,便要飲下。
便在此時,異變陡生,其手中茶盞一個顫動,杯中茶水儘數散落身上,打濕了身上衣物。
少主神色微變,而東方凝心的琴音也微微一頓。
駿馬嘶鳴聲音高做,兩匹能夠直接用來衝陣的異獸名馬,此時竟然當場駐足,但聽著轟隆隆聲音不絕,伴隨著驅馬青年驚慌失措的怒喊聲音。
那位少主便要起身,卻被老者一下按在肩膀,那位老者搖頭,神色鄭重,旋即猛地衝出,抬手便是擅長的武功掌法,沉凝如山,滿是殺機,可是才踏出出馬車,一道冰冷鋒銳的氣機暴起,直接斬向他。
煙塵如風。
凝重如山,仿佛天傾的掌法乾脆利落,直接破去。
老者神色大變,雙臂交錯攔在身前,劇痛浮現,悶哼一聲,倒退飛入馬車當中,魁梧的體魄將那精巧非常的墨家機關櫃一下壓塌,發出嘩啦啦聲響。
那精巧奢靡的青銅蓮花座直接打翻,茶湯灑落。
東方凝心兩人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老者已經不複先前的鎮定,似乎在剛剛一劍之下吃了極大的虧,急促喘息著,每一呼吸,伴隨著身軀的起伏,都會嗬出大口的灼熱白氣。
粗壯雙臂之上,一道淩厲的劍痕清晰無比,留下鮮血。
那位少主麵容上的神色微微一變,第一次感覺到了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以這屬下雄壯體魄,加上已經登樓上巔峰的氣機保護,在使出了絕學的情況下,竟然被人以一劍先是坡去絕學,然後正麵斬破防禦?!而且,在這個時候,無心鐵麟被拿,那個神醫孤掌難鳴,又有誰人能來?!
這種手段,難不成是那個柱國麼?!
老者呼吸著挺直了身軀,麵上浮現不可置信之色,咬牙道:“少主小心,是他!”
“誰?!”
少主扭頭朝著外麵看去,外麵隻有那一帶來的煙塵氣,沒有鋼鐵破空的鳴嘯聲音,隻有沉默,因為沉默,越顯得死寂壓抑的氣氛。
此處是梁州城外,十裡柳樹亭台,曆來是送彆之處,有亭台樓閣,此時柳樹雖有黃葉,卻仍舊未落,風姿綽約,頗為賞心悅目。
風塵逐漸淡去,露出地麵一道碩大劍痕。
一柄其貌不揚的醜陋黑沉木劍倒插在地。
周圍充滿了放射性的恐怖痕跡,隻此一劍在此,便擊退了一名使出拿手絕學的江湖高手,更將兩匹異獸攔下,半步不得前行,兩相對比之下,即便平凡無奇,也讓人不得小覷。
亭台下似有人早已等在那裡,那人看向馬車的方向,屈指輕叩扶手,仿佛平靜,語氣中卻有著難以忽略的淩厲,緩緩道:
“漢陰美人青兕裘,獨騎瘦馬尋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