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事出突然,但是鑄劍穀中的掌兵使也並非是浪得虛名,隻是微微怔了一下,便即各展神通,追著那一柄【我取劍】的流光,急速掠出。
轉眼之間,已經將其餘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幸虧那柄劍並未徑直遁出鑄劍穀中,否則即便是以掌兵使的實力水準,也並非人人都能夠跟得上爆發出了全部威能的神兵。
而隻在這短短距離當中,各大掌兵使的輕功水準便已經略有區分,最後那一位是一名高有兩米有餘的彪形大漢,背後背著一把鋸齒重刀。
每一起落,地麵都要炸開一個小坑,速度雖快,卻於騰挪變化上頗為吃虧,更遑論此時就連速度上也是絲毫不占優勢,被前麵一人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最前方者,恰是先前彼此看不過眼的那一名女子以及文士,一者仿佛飛天圖,步步生蓮花,一者則負手飄然往前,姿態卓爾不凡,俱是超凡脫俗,更不曾落下來半點,幾乎可以算是緊緊追在了【我取劍】之後。
過不得數十息時間,那劍突然鳴嘯兩聲,自天而墜,落入一處院落當中。
為首兩人毫不顧忌,不分前後,徑直闖入其中,雙眼隻是看著那柄【我取劍】的軌跡,這半月以來,日日不得安寧,每每淒厲長嘯的神兵此刻已經安靜下來,倒插於地,令他們心中一鬆。
那女子直到這個時候,才能夠定下心來去觀察周圍的環境,鑄劍穀內穀處於重重陣法的遮掩之下,地方實則頗為廣闊,但是即便如此,這個院子所處之地也很偏僻。
地方並不大,但是布局卻頗為雅致,此時秋意漸濃烈,院子裡大片大片盛放著淡金色的花。
【我取劍】倒插在花叢之中,劍鋒本身攜帶著的淩冽銳氣不自覺變得柔和下來,沿著劍鋒兩側,逐漸蔓延伸展開來的花海,卻有了某種原先不存在的鋒芒。
風吹而過,花叢起伏,仿佛浪潮在滾動。
天空中,因為神兵鋒芒而引動氣機,牽連鳴嘯的劍鳴之音,依舊淩厲高遠,女子心神不自覺放鬆下來。
而那文士卻徑直往前兩步,伸手去抓【我取劍】的劍柄。
神兵認主已經完成,這個時候的神兵,反倒沒有辦法再重現出剛剛那樣淩厲迫人的鋒芒,如此隻消將劍強行占據,便可以極大左右新的神兵掌兵使的動向,鉗製其立場。
女子幾乎瞬間判斷出了他的目的,麵容微罩寒霜,冷哼一聲,同時出手,雙袖袖口招展如雲,擊打向前麵的文士,後者亦是早有防備,身軀之上,隱隱鋒芒升騰。
兩人都注意到了在院子裡站著的那個青年,但是又同樣都沒有將這一個人放在眼裡。
他們的眼裡隻有這柄代表著十二席之一的【我取劍】。
袖口落下,攜帶了排山倒海一般的氣勁,旋即被無形銳氣攪成粉碎,文士占據了先手之機,終究是快了一步,幾步趕在前麵,伸手便去握【我取劍】劍柄,唇角已經微微勾起。
在這個時候,有一隻手掌在他之前,慢條斯理地握在了劍柄上。
文士的麵容微微一滯,下意識抬眸,對上了一雙淡漠的眸子,然後發現,那一雙眸子裡根本沒有自己。
錚然劍嘯。
神兵【我取劍】自花海之中躍出,清越的劍鳴聲,從劍柄的位置,沿著風流動的軌跡,一直滾動到了劍鋒和劍刃,勾勒虛空。
無形的劍氣逸散。
……………………
其餘的掌兵使,以及鑄劍穀中的高手趕到了這一處院落當中,然後,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雙眸瞪大。
院落裡的金色花海潰散,金色細長的花蕊,安靜地流轉。
身穿青色三重疊長衫的‘青年’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持劍,劍鋒微微振顫著,抖落了花瓣,陽光在劍脊上流轉,略微顯得有些刺眼。
劍刃點在了鑄劍穀掌兵使第二位的喉嚨上。
繁花紛紛揚揚散落下來,持劍的‘青年’,僵硬仿佛木偶的文士,以及兩人身後,大片大片悠遠的天空,仿佛定格。
這一幕,在場的很多人多年之後回想的時候,仍舊會感到呼吸不過來,仍舊會感覺到本能的戰栗。
‘青年’看了一眼周圍眾人,手中劍劍鋒微偏,擦過了文士的肩膀,然後收劍,轉身踱步入內,寬大的廣袖袖口隨風翻轉,仿佛雲霧重疊,浪潮翻湧,淡淡道:
“奉茶。”
“是,是!”
早已經目瞪口呆的仆役過去好半晌方才回過神來,連忙下去準備,掌兵使中為首的那位女子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深深吸了口氣,平複心境,然後衝著屋子微微福了一禮,輕聲道:
“多謝歐冶公子好意。”
“萬琴叨擾了……”
然後方才踱步往內。
這一幕落入其餘人的眼中,便如山崩海嘯一般,讓他們的大腦和思緒有些僵硬,一時間難以思考,而不等這樣的震動散去,身法稍慢些的那位高大掌兵使抬手摸了摸腦袋,哈哈大笑道:
“既然如此,老周就不客氣了。”
“記得要濃茶,濃茶!”
“哈哈哈……”
一人仿佛苦修者臉上神色淺淡,微微頷首,道:
“多謝。”
旋即邁步往前。
在人群中的陸永玫,以及蕭潤林兩人有些僵硬,看著一位一位身份地位遠在他們之上的掌兵使,仿佛一下便和之前還遭受追殺的歐冶歸元成了相熟多年的至交好友,熟稔打了招呼,然後方才入內。
蕭萬琴邁步踏入其中,膚色如玉,顧盼生輝,雙眸略有狹長,卻仍舊柔婉溫和,看去極為沉靜安寧,心中卻有念頭不斷地翻滾,定不下來,但是有一點卻越發地明晰起來,仿佛烏雲散去的夜空,月光便清澈地難以讓人忽視。
在此之前,【我取劍】劍主安兆豐,雖然不可以小覷,但是並非是甚麼難以對付的對手,彼此各自心中都有所忌憚。
歐冶歸元,則是歐冶一脈子弟中,曾經頗受重視的年輕一代,現在卻因為連續失敗了兩次,而自核心弟子當中剝離。
兩人關係似乎頗好,但是即便如此,眾人也不會放在眼裡的,因為對於他們而言,這兩方的聯手,並沒有甚麼影響。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前麵的背影,仿佛要從那背影上看出甚麼東西來,她沒有見過歐冶歸元幾次,以她的身份,原本和歐冶歸元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但是就算是這樣,她也忍不住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假的?
那個歐冶歸元,怎麼會令【我取劍】認主?
但是幾乎是立刻,她就否定了這樣一個懷疑,他絕不會是假的,因為當年曾經出現過類似的問題,為鑄劍穀惹來莫大禍事,元氣大傷。
自此之後,歐冶一脈的子弟在入穀之前,都要驗明正身,勘驗血脈確認乃是歐冶家子弟,方才會允許入穀,否則便會被直接打殺。
他既然站在這裡,那便是歐冶歸元了。
蕭萬琴的心中忍不住出現了一種複雜的感覺。
當【我取劍】的劍主,成為歐冶一脈的弟子時候,或者說任何一把神兵歸屬於歐冶一脈弟子的時候,那這名弟子先前所有的問題,都會被直接揭過,而原先處於某種默契平衡的穀內局勢,也幾乎是在瞬間,就會被推到重來。
原因很簡單。
因為鑄劍穀的穀主,便是歐冶。
……………………
院落外的文士張了張嘴,仿佛終於自那淩厲森銳到無與倫比的一劍中恢複過來,雙眼恢複了焦距,隻是眼瞳深處,仍有些微的茫然。
距離太近了。
那一劍太快。
快到他甚至來不及調動神兵護體,原本的氣機就已經全部被切開,隻要那個時候,那個人手中的【我取劍】稍微往前麵遞一下,他的性命就會被瞬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