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隊的人很快發現了王安風再度消失不見,但是他們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甚至於還拋棄了幾匹沒了氣力的駑馬,以及部分沉重的貨物,隻願輕裝簡行,儘快離開這裡。
麻餘靠坐在馬車上,看著周圍逐漸往後麵退去的風景,心臟還在劇烈跳動著,他深深吸了口氣,閉著眼睛,呢喃道:
“那個可是大荒寨啊。”
“老孫,老孫,不能怪我。”
“這不能夠怪我。”
“那可是大荒寨……”
他的言語當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仿佛每一個字裡麵都盛滿了害怕,擔憂,大荒寨三個字,就像是孩童時候的夢靨一般,攀附在他的肩膀上,不斷地加劇他的恐慌,隻恨馬車走的不夠快,甚至於連放棄故友的愧疚感也被壓下。
某種程度上,大荒寨的危險,遠遠超過了沙盜。
一般而言,很難遇到這個寨子的人,但是一經遇到,就已經沒有活口,曾經有聲明響徹一地的大豪商放言‘無懼之’,三月之後,他的身子變成了肉糜,送回故居。
據說是在距離州城三十裡殺害的,頭顱送回去還沒有變化,老夫人當場昏迷,偌大家業,一蹶不振。
麻餘的手掌顫抖著。
他不怕死,卻害怕死的時候充滿痛苦。
整個商隊在壓抑的氛圍當中,迅速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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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寨,寨主六品武人,原為兵家將領,後與上峰不合,怒而殺人,遠遁數千裡,機緣巧合之下,得以活命,常在西北大漠平原活動。’
‘所在漂泊不定,未能根除,或與域外勢力有關,若得消息,儘快鏟除。’
王安風回憶著酒自在給他開放的部分刑部情報,抬眸看著前麵一座山,草木低矮,隱隱能夠看到山上的建築。胯下瘦馬似乎感受到了殺氣,有些興奮,前蹄不住踏在地麵上。
對方留下的痕跡還沒有被西北粗糙狂風的風抹去,他自小修行瞳術,所以能夠緊緊跟住線索,追到這裡。
王安風眯了眯眸子,催動坐騎,往前走去,瘦馬前所未有地配合,鼻息略有粗重。
……………………
大荒寨山腰,有兩名筋骨粗大,麵目凶蠻的武者百無聊賴站著。左首那側的漢子把玩手中虎頭刀,打了個哈欠,道:
“二當家今日又下去了,好似捉回來個長得不錯的娘們……”
同伴抓了一把襠下,豔羨道:
“何止是長得不錯啊,那簡直就是仙女兒。”
“西北這邊兒誰家女子天天冒著大風沙往外跑?前幾次見著的,都比老子都壯實,吹熄了燈都下不去嘴,這樣的簡直幾年難得一見,你沒有看到老趙那小子,都快流口水了,給二當家一鞭子抽檔上,得在地上叫了半晌……”
左首大漢咕噥道:
“好又能怎麼樣?這樣的娘們和我們也沒有關係了,得要當家的們膩了,然後是大頭領,大頭領然後是小頭領,有幾個能活下來?”
“沒啦,沒啦,當時還上山說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結果也就是喝點肉湯了……”
對麵的悍匪剛要開口喝罵,突然聽到了一陣清脆的聲音,輕咦一聲,側耳去聽,漸漸分辨出來來的是什麼,眸子微亮。
是馬蹄聲。
得得得,得得得……
清脆的馬蹄聲音,好馬!
兩名久苦於沒有功勞,不能升遷的悍匪對視一眼,麵容之中,都浮現猙獰神色,各自握刀在手,看著對麵上山小道的方向,伴隨馬蹄聲逐漸靠近,轉出一人一馬。
右邊漢子眼眸浮現狠辣之色,呼喝道:
“誰人敢來我大荒寨,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嘿,細皮嫩肉,叫你想死都難!”
王安風抬眸看了一眼尚且還在上麵的山寨,神色冷漠,右手一動,手中墨刀揚起,掀起狂風如浪,重重劈落。
刀光收斂,兩人儘皆倒伏。
胯下瘦馬這個時候,展現出了能夠稱之為是名馬的速度和勇猛,仿佛一道赤光一般,自山路上朝上掠起,但凡阻攔,便即一刀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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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曉燕雙臂抱著膝蓋,團坐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漆黑的眼睛裡麵已經沒有了原先的歡樂和開心,隻有溢滿了的悲傷和害怕。
怎麼會是這樣子的?
爹半坐在一旁,上半身赤著,被鞭打出一道一道的傷痕,同樣有這樣摧殘的還有她的娘親,娘親用簪子劃破了臉,那個很凶的人就用鞭子抽娘。
為什麼這樣……
她的身子抖動像是一片落葉。
原來是這樣,現在是這樣,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要欺負我們?
她的眼睛裡麵眼淚控製不住在流。
這個小小的,處處都泛著惡臭的牢房裡麵還坐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仆婦,外麵腳步聲音靠近,然後進來了一個身材有些枯瘦的漢子推門進來,和仆婦說了兩聲,就往她這邊走來。
枯瘦的臉上浮現出遏製不住的笑容,一邊走,一邊兒鬆動自己的腰帶。
孫曉燕雙臂緊緊抱著膝蓋。
她不敢抬頭看,不敢抬頭,腦海裡麵一片一片的空白,鬢角的蝴蝶簪子精細的翅膀微微顫抖著,那有些矮小的漢子站在她的麵前,口裡發出嘿嘿的怪笑聲音,伸出右手去抓她的手腕。
倒在旁邊的孫任雙目瞪大,喉嚨裡發出了低沉的咆哮和怒吼聲音,猛地朝著前麵撲擊出來,頭顱重重撞在枯瘦漢子的後腰上麵,將他撞了一個趔趄。
這漢子正在興頭上,被這樣打攪了,心中大怒,轉過身來,一腳將孫任踹翻在地,沒曾想後者竟然像是不怕死一樣,喉嚨裡發出獸類一般的嘶吼聲音,雙目泛紅,雙臂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任由他如何狠狠去打都不肯鬆手。
這個年紀已經支撐不住江湖苦行的中年男人,連馬都騎不得了的憨厚漢子,一時間竟然爆發出了堪比武者的韌性和力量。
枯瘦漢子大怒,右手握拳如錘,一下一下重重砸下去,道:“鬆手!”
“我讓你鬆手!”
孫任麵容漲紅,額角的血管繃起,一下一下蹦動,像是憤怒的蛇,一雙眼睛看著無聲哭泣的女兒,卻又滿是溫和和痛惜,嘴角已經開始流出鮮血來。
這個牢房裡麵還有其他人或者,縮在角落裡,看了一眼這裡發生的事情,低下頭去,眼睛裡麵和臉上滿是麻木。
枯瘦漢子獰笑,右手抬起,曲肘,肘鋒如同鑿子一樣,正對著孫任的太陽穴,頓了一頓,狠狠砸落。
可是肘鋒砸落的時候,卻砸了個空,枯瘦漢子微微一愣,然後感覺到手臂一涼,再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子飛起來,少許的茫然之後,捂著自己的斷臂,慘嚎出聲。
木門被從外麵劈開。
呼嘯的冷風湧入其中,總也是漆黑昏沉的牢房裡麵,因而能夠看得到外麵的風景。烏壓壓的雲霧壓得很低,山也不好看,像是要下雨一樣,建築和樹木都是呈現一種冷冰冰的青灰色。
腳步聲音靠近。
一個穿著黑衣的青年,披著墨色的大氅,一手持刀,一手拉著馬韁,一步一步往裡麵走來,風吹動大氅,朝後鼓蕩著,仿佛披著大片大片壓得很低的長空。
牢房中的眾人呼吸微微一滯。
然後看到那青年的背後,跟著諸多的山賊武者,其中甚至於還有經曆了一場劫掠的精銳,孫任想到今日王安風並沒有同行,瞪大的眸子裡浮現怒火。
正在這個時候,那些賊寇對視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呼喝著躍起,手中兵器朝著前麵之人的背影劈斬下來,黑衣的青年背對著這些賊寇,並不回頭,右手一揚,手中墨色重刀反劈而出。
十數人倒飛而出。
他大步而入,手中刀斜劈,將旁邊斷臂的人釘殺,而在同時,身子站在了孫曉燕的一側,將這樣血腥的一幕攔住,孫任嘴唇微微顫抖,抬眸看著他,道:
“你是……”
不過數個時辰沒有見,他的聲音中已經滿是沙啞。
王安風動作冷靜,抬手在鎖在他們腳腕上的鎖鏈一抹,厚有數指的鎖鏈直接斷裂,然後自懷中取出藥物給他們喂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