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色漸晚,距離天雄城關城之時已經不到一個時辰時間,多有自他城而來的人加緊了速度,要趕著最後的時間進城去,省得半夜海要在城外呆著。
可是在這樣的人流當中,卻有另外一輛馬車逆行,反倒向著城門方向奔去,速度頗為不慢,一直行駛到了城門前不遠處,方才勒馬停住。
皇甫秋陽掀開了車簾,一雙眼睛往外看去,在有些昏暗的街道上掃了幾眼,看到城門口一人立馬,卻是個同樣十七八歲的少女。
穿一身騎射獵服,騎一匹紅馬,顧盼生輝。
眉眼雖然不是十分的美豔,卻有尋常女子所不具備的英氣,尤其背後斜背一柄長刀,更添英武,斷了尋常男子上前搭訕的念頭。
皇甫秋陽眼眸微亮,輕聲喊道:
“阿婕……”
夏侯婕正等得有些無聊,聽得聲音,順勢循著那聲音傳來之處,看到了俏生生站在那裡的皇甫秋陽,當下略有喜色,胯下坐騎邁開長足,奔到了馬車旁邊,笑道:
“可算是來了,若是再不過來的話,我可就等不住啦。”
皇甫秋陽沒好氣道:
“還不是因為你,突然便說已經到了驛站,我過來也是要時間的啊,你當我像是那些武功高手一樣會飛麼?”
夏侯婕臉上笑了下,調轉馬頭,控製速度,跟在重新行走起來的馬車旁邊,道:
“沒有辦法,每日跟在爹他們身邊的話,總是說我這個說我那個的,幾乎一刻不得閒,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最是受不得這些,加上又有些想你了,便即快馬加鞭過來了。”
皇甫秋陽掀開一側車簾,麵容浮現些微擔憂,看了一眼夏侯婕背後那一柄略略透出些微緋紅的長刀,卻不曾說話,馬車並那匹赤紅駿馬,都並非尋常,一路趕回皇甫家中。
夏侯婕先是以後輩之禮拜訪了皇甫家家主,然後便徑直到了皇甫秋陽的閨房住處,江湖四大世家之中,雖然彼此相隔頗遠,關係上卻還是較之於其餘勢力更為密切,尤其皇甫夏侯兩家。
一在西北,一在江南,分立大秦南北兩地,彼此勢力並無衝突,關係一直都極為親近,夏侯軒和皇甫雄年少時候便已經相識,能夠為了尋到皇甫,一路從江南找到了大秦北地的忘仙郡。
皇甫秋陽和夏侯婕也是同樣,自小便在一起玩耍長大,隻是年歲漸長,一者喜好讀書調琴,一者則偏愛刀法,各個都和自己家族擅長之事反著來,在一起的時間便少了許多。
“一年不來,你的屋子倒是甚麼都沒有變。”
夏侯婕入內之後,半點不見外,雙手背負在後,慢悠悠上下打量著,皇甫秋陽為她斟茶,視線再度落在了少女背後的緋紅長刀上,斟酌一二,還是道:
“阿婕你來年,還打算要在江湖上到處遊曆麼?”
夏侯婕轉過頭來,微笑道:
“那是自然。”
她踱步過去,端起茶盞摩梭,飲了一口,道:
“似你我這樣的出身,雖然比起尋常的江湖人要好得太多了,但是同樣也又太多的規矩,家族大了,便學著前朝的那些世家,待得哪一日嫁入夫家的話,那裡還能夠象是這樣,各處遊曆?不還是不得不相夫教子,被這些東西給綁住?”
“也就是你二哥信守承諾,在本姑娘二十八歲之前,躲得遠遠的,若是換做是你家那位大哥,我恐怕已經被迎娶入家,整日鬥來鬥去,那一方天空,如何比得過浩浩天下……”
她的嘴角有一絲微笑。
這是唯獨她和皇甫秋陽,皇甫雄三人知道的事情。
各種事情複雜,無論如何,皇甫雄雖然不練刀,但是武功天賦才情,都算是皇甫家年輕一帶當中的翹楚,更是家主之子,無論如何,不至於害怕一個女子到這種程度,漫天下地亂跑躲著。
著實當時答應下來,便要信守承諾。
皇甫秋陽有些不大明白二哥和眼前好友的想法,在她看來,若能夠安安穩穩過上一生,也是好的,複又想到一事,笑道:
“說起來,阿婕你雖然是儘早趕來了,但是還是來得有些遲,若是能夠再早到一個時辰的話,便能夠看上一場好戲了……”
夏侯婕搖頭道:“我對那些事情不感興趣。”
皇甫秋陽笑道:“那這個事情你是一定感興趣的,我們家三爺爺一共有五個弟子,其中有一位外姓弟子趙闊先生,你還記得麼?”
夏侯婕點了點頭,笑道:“皇甫老前輩一共隻有兩位外門姓弟子,除去那個最為跋扈狂妄的,便是趙闊了,對了,那個李丹尋還在糾纏你麼?”
皇甫秋陽歎息一聲,道:
“他啊,是啊,仗著自己的武功夠高,天賦很好,狂妄地厲害,常常惹下事情,若非是刀法進境極快,又是自小拜入三爺爺門下,早就已經被打出我們皇甫家了。”
“二哥不在,大哥他又忙於各種事情,我那次尋他,他還勸我說李丹尋雖然性子張狂了些,但是也不過隻是年少輕狂,不算是什麼問題,既然有一身的好武功,那麼也不失為良配……”
夏侯婕皺眉,道:
“這也就是皇甫雄不在,若是他在的話,你那大哥絕對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不過是仗著自己嫡長子的身份,打算招攬那個李丹尋罷了,這種事情本來尋常,但是手段未免太過於令人不齒。”
她正說著,瞥見好友眉目似乎有些微鬱鬱之氣,當下轉口,複又道:
“今日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便不提這個惹人不開心的人了,對了,你說起那個趙闊,他怎麼了麼?我記得他的刀法走的是招式變化的道路,雖然說比不上李丹尋,但是在這一輩份裡麵也算是武功高超了,是他又擊敗甚麼強敵了麼?”
皇甫秋陽麵上重新浮現出些微笑意,搖了搖頭,道:
“不,他被擊敗了。”
“被另外的一位刀客堂堂正正擊敗了。”
夏侯婕不由得坐正了些,右手摸著橫放桌上的紅刀,道:
“是天雄城裡的哪一位高手?”
皇甫秋陽道:“是一位從未沒有見到的年輕刀客。”
夏侯婕眸子裡麵浮現躍躍欲試,道:
“年輕刀客麼?也就是說比起趙闊年輕不少了?他用的幾招擊敗趙闊的?生長得如何模樣?現在在哪裡居住?”
皇甫秋陽無奈安撫好友,笑道:
“這我哪裡知道?生得麵目有些冷淡,穿一身黑,就連手中的兵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沒什麼顏色。”
“至於幾招?”
她聲音頓了頓,腦海中下意識想到的,不是那霸道睥睨的一刀,而是坐在街頭,安靜吃著樸素食物的青年,複又想到李吟香手中把玩著的那一枚玉牌,心裡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若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李吟香,那麼‘貪墨’了一千兩銀的後者,臉上的表情定然是很有趣的。
一個窮困到隻能吃白麵餅子。
另一個反倒是拿了那個當作玉佩把玩……
兩人若再見,那場麵……
皇甫秋陽嘴角浮現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