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合一,是為普渡。
陰陽輪轉的異象之上,漣漪驟然擴大,但是一息之後,仍舊消散不見,兩名老者心中稍安,步伐調轉,陰陽逆行,刀氣爆發,在王安風肩膀上撕扯出一道巨大痕跡,血流如注。
李吟香旁邊老者眸子先是微亮,旋即歎息一聲,道:
“不行……”
“刀狂雖然隱藏了實力,但是要破這一招,非得要第一等精妙的招數,他不行,做不到的。”
夏侯婕咬了咬唇,道:
“可若是他能支撐到爹爹和皇甫家主他們回來的話……”
老者歎息一聲,道:
“希望如此罷。”
從其口氣上,顯然不飽太大信心,若非是知道此時誰敢亂動,便即會招來第一時間的攻擊,早已經帶著李吟香離開這個危險之處了。
李吟香看著下麵的刀狂,輕聲道:
“我覺得……他能贏。”
老者隻是苦笑。
下麵枯瘦如竹的西域高手嘿然笑道:
“隻是這樣麼?刀法反而變弱了啊……”
胖老者補充了一句,道:
“而且腦子也不好使,哈哈……”
王安風對於自己肩膀上傷勢,隻是微皺了下眉,手掌一動,刀鋒揚起,旋即踏步一側,再度劈落。
刀聲如雷,一刀刀斬落。
但是結果隻是刀狂身上多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曾經親自參加過二十年前慘烈大戰的北山公高聲道:“刀狂,轉用刀招變化對敵,以精妙招式,打出破綻,這是越前輩臨終之前說出的破解之道!”
胖老者麵色不變,哈哈大笑道:
“原來他死之前還說了點東西,可惜啊可惜,今日不同於往日,你真的當我二人這二十年間沒有進益麼?”
“我等此招,已然是不破之絕學!”
北山公道:“你如此說,就證明了,這一招仍有破綻!”
瘦老者嘿然道:“不錯不錯,你說的也有點道理,要不要來賭一賭?贏的生,輸的死,光明正大,乾脆利落。”
三人言語中勾心鬥角,彼此試探,真真假假,無人能夠分辨出來,但是刀狂卻仿佛完全沒有聽到,隻是手中之刀一下一下斬落,每一刀,都似乎比起先前更重,更沉!
而他身上被反向劈出的傷勢也越來越多。
胖老者突然冷笑道:
“沒有想到,刀狂不隻是武功一般,腦子也壞得很。”
“既然知道我等絕學,能夠無視天下武功勁氣,竟還這樣來送死……”
這也是說出了眾人心中想法和不解。
刀狂右手一震,手中殘刀再度劈落,其勢沉重,以域外群星閣絕學,引動上一刀的氣機,浩然劈落,重重斬在了陰陽異象之上。
這一次,漣漪暴起。
刀氣反噬反而變弱,擦過刀狂臉頰,鮮血流出,麵容冷峻的刀狂看著兩名神色變化的老者,聲音平淡:
“陰陽流轉?化去的力量有極限罷?”
“隻要有極限,那麼就可以了……”
刀鋒揚起,再度劈落!
轟然之聲不絕。
眾人從未曾聽到過如此高昂的刀鳴聲音,仿佛暴風一般淩厲而霸道,陰陽魚上的漣漪終於沒有辦法開始停下來,尚未完全散去,第二道漣漪就已經出現。
刀刀沉重,刀刀瘋狂。
兩名老者神色微變,身形變化,騰空而起,其中一人傳音道:“住手吧,刀狂,便如你說的,有些許可能破招,可在此之前,你也會死!不如你我就此罷手,我二人離開。”
“你一身苦修不易,何必為了這些尋常人而白白送了性命?”
刀狂手中之刀不停,死死劈斬在上。
一身黑衣染血,聲音淡漠,每說一句,便即斬落一刀:
“為了他們?你是在說什麼?我隻是要你的性命。”
“旁人生死,與我何乾,且來快戰!”
“贏者生,敗者死!”
“生無尤,死無憾!”
“你,有這個覺悟麼?!我很好奇,看看你們的極限能不能吃得下刀狂的刀,更是好奇,刀狂的極限在哪裡?我的極限,是不是要高於你們。”
“且來賭!”
一聲暴喝,刀法狂亂,聲音響徹整座天雄城,震懾人心,那些而那陰陽魚上的漣漪已經瘋狂抖動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被破。
李吟香旁邊的老者說不出話。
他從未想到過,不破之招,竟然還存在這樣的破法。
不破之招?
那隻要淩駕於這一招的極限之上就可以了……
何等地簡單?
又有誰敢想?
刀狂,人狂,刀法越發霸道而凶狠,隻在此時,遠處已經有數道龐大至極的氣機,迅速逼近,眾人都察覺到了那氣機的靠近,各自麵上浮現欣喜之色。
夏侯婕鬆了口氣,呢喃道:
“來了,終於拖到了這個時候。”
“今日沒有什麼危險了。”
胖老者麵容微變,心念電轉之跡,突然想到了一事,道:
“你原來是打得這樣的念頭?!什麼大秦正道,就這樣打算圍攻麼?哼,可笑,一線之隔,天涯海角,便是你等一齊上,也不一定就真能夠破了我等的陰陽輪轉。”
下麵江湖武者們微微一怔,旋即驟然明悟。
原來刀狂一直都是這樣的打算麼?
北山公撫須苦笑道:“我等還震動於這兩人突然出現,卻沒有想到,刀狂已經一眼看到了這麼遠的事情,是了,他若是將對方拖住,那麼百餘裡外的諸位家主察覺到不對趕回來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一刻。”
“如此便是請君入甕的局麵了,高明啊。”
北邙劍客歎道:“如此,我不如也。”
便在此時,刀狂手中之刀微震,他從群星閣老者處偷學來的氣機疊加之術,對於身體的壓力極大,先前是憑借金鐘罩方才強行壓住了震動的氣血,強催刀法。
此刻兩名老者因為皇甫家主等人回返,心中戰意驟然消退,王安風久經廝殺,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右手握刀,突然猛地劈斬而下。
周圍彌散不曾散去的刀氣,彙聚為一。
正是域外群星閣中不傳之秘!
墨刀殘缺,但是現在,斷裂的刀身已經被一道凝時的刀罡替代,清冷如月,微微一頓,旋即重重劈落。
漣漪層層綻放,已經抵達了極限的陰陽異象,不斷震動,變化,旋即在一道道不敢置信的目光當中,直接破碎,細密晶瑩的‘碎片’,籠罩整座坊市。
未曾化去的部分刀罡化作了澎湃的力量,強壓而下。
兩名老者一時不察,口噴鮮血,被重重地砸落在地,刀氣縱橫切割,浩大演武場,直接被淩厲無匹的刀芒掠過。
刀狂旋即落地。
氣浪自其腳邊震動,旋轉,爆發,轟然一聲爆響,旋即連綿不絕,方才還完好的演武場在瞬間化作了手指大小的千萬碎石,被震動揚起,煙塵彌散,仿佛浪潮。
一道清越刀吟聲音響起,戛然而止,曆久彌散。
北山公的視線凝滯。
他蒼老的眸子裡麵,已經被一道刀光充塞。
氣浪徐徐散去。
眾人死死盯著中心,視線驟然凝滯。
在一片廢墟的中央,兩名曾經聯手殺死過一名宗師的西域高手身軀僵硬,呆若木雞。
那胖大老者的咽喉處,有一道極深的印痕,而那把殘缺的墨刀,現在正停在了枯瘦老者的眉心之前。
悠長的刀吟聲音至此,方才彌散開來。
方才北山公‘請君入甕’的說法,才剛剛被眾人所接受,局麵轉瞬已然發生變化,此刻他們終於明白,刀狂根本沒有去想那麼多,唯獨力戰。
戰果——
域外頂尖絕學,陰陽大輪轉,破。
王安風胸膛中如同火焰一般灼燒灼熱。
此刻他並非不想要順勢將這枯瘦老者也一同斬在刀下,但是,最後那一刀之後,他的體內已經人去樓空,因為內氣耗儘,氣機全無,施展群星閣絕學的後遺症開始出現,氣血翻騰,此時已經是勉力支撐之局。
他抬眸看向對方。
枯瘦老者呼吸急促,不複先前鬼影渺茫的氣魄。
終於,墨刀一點一點移開來。
在一片安靜當中,眾人聽到刀狂漠然的聲音響起:
“看來,你們還不是我的對手……”
天空之中,數道氣機現出身形,落在了廢墟之上,其麵目正是皇甫,軒轅,夏侯三大世家的家主,以及東方家族的大長老,每一人的氣機都極為深厚,乃是立足於四品巔峰的一流高手境界。
眾人好不容易從震撼當中回過神來,手中兵器倒持行禮。
在一聲聲拜見前輩,拜見家主的聲音之後,此地終歸於一片沉靜,而這種安靜之中,又充斥著死裡逃生的輕鬆和慶幸。
所以突然響起的腳步聲,在這個時候舊顯得極為突出。
眾人下意識側頭看去。
黑衣染血,看上去卻幾乎瀕死一般的刀狂踱步而走,竟根本不曾去管後麵回來的四人,更是毫不在乎這四位江湖上第一等一的人物。
眾人第一時間覺得他似乎過分輕狂。
但是旋即卻又沉默了下來,說不出半點不對,甚至於竟然連一絲的不滿都沒有,隻覺得理所當然。
正在此時,那似乎被震懾了的老者突然猛地往前數步,厲聲道:“你也殺過宗師!你騙不了我……你身上有那種宗師死亡之前的東西,你也隱藏了修為!”
這聲音尖利,似乎滿是怨氣不甘。
在場的眾多武者幾乎被這樣一個消息給砸得頭昏目眩。
一道道視線再度凝聚在了那道背影之上。
王安風不願麵對四大世家中人,腳步不停,他雖然有金鐘罩護體,傷勢遠沒有瀕死那麼嚴重,卻也算是傷勢不輕,若是再不離開,等一會兒,氣血再湧動起來,可能連麵容都維持不住,顯出他本身的模樣。
聽到了這句話的時候,本不欲作答,但是卻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想到了離伯所說,父親當年釘殺大宗師的事情。
然後是奪取神兵,使得父母死去的鑄劍穀。
想到了導致父母重傷的直接對手,星宮。
想到了和自己結怨的白虎堂……
他此刻廝殺至此,自覺自從身上擁有了‘神武府少主’,‘扶風藏書守’這些名字之後,竟然從未曾如此酣暢淋漓過,從未如此不受到束縛,嘴角血腥氣猶存,殺機彌散,心中默默浮現了一張張的人臉,一個個名字。
李吟香從十三層的高閣上麵探出小半身子,風吹亂發,看著那背影,他站在那裡,卻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脊背挺直,身上似乎狼狽,卻仍就像是一柄染血的刀。
天空中的雲霧異象,被最後一刀攪碎,水汽下降。
李吟香伸出手掌,微有涼意。
下雪了。
王安風閉了閉眼睛,手中刀歸入鞘,心念轉動本就幾極快,快到其他人難以察覺到,所以在他們的視線中,刀狂的腳步從不曾停下,一步一步往前走,聲音一如先前冷淡,平靜:
“宗師之血,飽飲方知足……”
“一者,何足道哉?”
全場失聲。
天空中宗師異象被最後一刀破碎,水汽化作白雪,洋洋灑灑,飄落而下,籠罩了整座天雄城。
這是今年冬日迎來的第一場雪。
ps:今日二合一奉上…………
八千五百字……
橫壓同輩,刀破宗師。
刀狂,參上!
感謝澤尼恩特的一萬一千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