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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對於王安風的說法不置可否,隻是任由他給自己把脈,王安風醫術之高,同輩罕有能過其右者,內力在其經脈中轉動數周,察覺奇經八脈中多有阻塞,卻並非是奇異內勁,而是毒物。
那些毒物頗為厲害,察覺到有內力靠近,便即如同狼群一般圍獵上來,欲要將其啃噬。
但是王安風自身內力中摻雜有藥王穀混元體的特性,周圍的毒素方才靠近,便即被他的內力吞噬,流轉入體時候,自身的內力反倒是增加了不少。
體內毒素少去些許,老者馬上就有所察覺,腿部竟然能夠稍微動彈一下,心中便即知道眼前這個看去冷冰冰的中原人著實是有些本事的,想了一想,略有些許詫異道:
“大夫有練過內功?”
王安風維持刀狂秉性,冷淡答道:
“練過一點。”
老者略有恍然道:“也是,中原之地,地大物博,多有名家高手,能夠學習到玄門正宗的內功,比起我們安息國而言,機會要大太多了。”
他言語中有些唏噓。
王安風似乎隨口問道:
“安息國門派不收弟子麼?”
老者搖頭道:“怎麼不收呢?哪個派彆可以不收弟子就存活於世的?隻是和中原門派不一樣,你們中原的門派,有天賦,有恒心,有緣法,三者有其一就可以得傳武功,雖然也是不容易,可是人人都有機會,有法門。”
“我們安息國有三個大派彆,但是每一個都和一個大貴族有關係,要麼就是大貴族推薦入山門,這樣的人隻要一進入山門中,就可以有最頂尖的武功去學,各類內功觀想法。”
“要麼就是給金子,有身份,這樣的弟子也有機會獲得高明的武功,但是觀想法是不要想了,最多能夠修行到六品而已。”
“至於出身尋常,又沒有什麼金子上貢的弟子,這一輩子也隻是能夠學到最粗淺的東西,比較看重招式的刀法之類,可是仗著這些粗淺的武功,也能夠讓他們麵對狼群活下來,成為保護村子寨子的高手……”
王安風麵上神色不動分毫,冷淡道:
“原來安息的門派就是貴胄世家的家仆。”
老者愕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大秦人會毫不避諱在他眼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愣了這一愣,隨即就哈哈大笑起來,絲毫不以為意,道:
“你說的沒有錯,在我們安息國,門派就是依附著大貴族才能夠生存下來,這一件事情,人人都知道,也不怕你說。”
“每一位大貴族都有廣闊的綠洲和水源,門派中的武者武功再高強,也需要這些東西,何況於大多都是以下三品武者為多,還在胃口大開的階段,也就是你們中原人口中的練精化氣,食量巨大,若是沒有固定的綠洲,根本難以支撐。”
“至於那些大貴族,自然不可能和你們中原當年的各大諸侯國相比。”
“中原地大物博,百年前幾乎每十年都有戰爭,常常便是數十萬數百萬人的大規模。安息地方偏僻,國小人寡,但是那些大人物卻常常手握兵權,最弱的一位也有三萬人精銳,以及五萬輔軍,十五萬運送糧草的士兵。”
“即便是最普通的彎刀兵士,也都是每一個村子裡麵最有勇氣的好小夥子,使得了彎刀,騎得了快馬,弓箭射得不會比你們中原人的軍伍差。”
“而那幾位大貴族裡最大的那一位,是我們安息王上的親哥哥,手有十萬的精銳,十萬軍勢,就在城外聯營,號稱軍城,哪一個門派願意和這樣恐怖的力量正麵對抗?更何況除去了軍隊之外,那些王府裡也招攬有極厲害的高手。”
“如此他們手裡有門派最需要的東西,正麵又難以對抗,各大派彆除去了服從,還有其他辦法麼?”
老者見到眼前這個冷淡的大夫對於安息國中的江湖事似乎極感興趣,便即隨口繼續往下說。
反正這些東西並不涉及到安息國中的各種隱秘,而在安息江湖之上,更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也就隻有這些剛剛來到安息的域外人不知道,他樂得借此稍微拉近兩人關係,又笑嗬嗬道:
“大夫身為中土之人,自然不了解我們安息江湖,可知道,就算是要給那些大貴族作為依附,也不是各個門派都有資格的,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在天下比試比試,以排列天下派彆的高低上下。”
“被選擇為‘依附’的派彆,便能夠獲得充足的牛羊,丹藥等物,甚至於食邑,作為交換,則是要讓門下的子弟進去大貴族的家裡當作侍衛,或者從軍成為校尉。”
“那些資格不夠依附的派彆就隻能依附於那幾個大派彆之上,然後更弱些的依附於他們,一節節進貢資質卓越的弟子和新近改進的武功典籍,如此已經一二百年。”
“軍中不少是門派中人,門派中則有許多高位本身就是家族中的弟子。這樣仿佛鏈條一般,嚴密緊實,如何又會產生反意呢?姑且觀之,將綿延百年千年,乃至於萬年不絕啊。”
王安風不答,隻是道:
“你也是世家中人?”
老者略有自嘲,道:“勉強算是,當年蒙受王上賞識,是以有些許機緣,但是卻遠遠比不上國中的大貴族。”
王安風不再詢問,當下已知安息國中即便是有江湖這一個概念的存在,但是也不過隻是一片死水罷了,和大秦境內沒有半點的相似。
隻在這幾句言語間的時間,他內力已經在老者的體內遊走數周,若是他願意,盞茶時間就可將其全部驅逐。
可是現在,因為隻是分出了略微等同於八品武者的一縷內力,即便因為身具藥王穀不世絕學的緣故,專克天下奇毒,其實效果甚微。
但是對於老者而言,他身中這樣奇毒已經數月時間有餘,蠶食他一身氣機內力,隻覺得遍體生寒,一日冷過一日,而今王安風稍微為其驅散毒素,便如同寒冬之中一縷微火,暖意明顯,心下大為舒緩。
原本篤定天下難尋一個能夠解毒之人,隻打算找到能夠配置養氣丹藥的大夫,調養自身武功,憑借一身氣機將之壓下,未曾想還能夠有這樣的際遇,心中念頭不由轉動,微笑道:
“大夫的醫術果然高超。”
王安風聲音平淡,道:
“藥醫不死人。”
“在下醫術平平,然則尚無一人有說不好。”
老者笑了笑,複又問詢說:
“不知道大夫近來在何處落腳?”
王安風未曾回答,老者自顧自道:“老夫與大夫一見如故,些許時間,未能暢所欲言,若是大夫不棄,不若在這裡稍微多逗留些許時間?也好暢聊天下事情,域內域外。”
“老夫雖然受傷,但是一身武功和見識也都還在。”
“雖然我安息國武功長於天地觀想,和中原玄門正宗不同,然則上乘武功仍舊寬宏博大,並非是流言中所傳的那些旁門左道。”
“修行之中彆有奇異,隻在下三品,就能略微明了氣機之秘,拳腳之上,流火奔雷,並非傳言。”
王安風打算從這身份顯然不一般的老者身上知道更多的安息國江湖情報,但是卻並不打算受他鉗製,冷淡道:
“不必。”
“某從不在外行醫,此次已經破例。”
老者臉上微笑僵了下,一時未能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乾脆利落沒有半點遲疑地拒絕了,想了想,複又輕咳一下,複又微抬下巴,隱有倨傲,嗬嗬笑道:
“大夫能夠救治老夫身上頑疾,於老夫著實是有救命之恩,如此老夫也不好隱瞞,在下雖然說略有狼狽,但是一身武功,實則已經越過龍門許久,當為五品之強,已能縱橫天下。”
旋即便微笑不言,認為對方既然身具玄門正宗的內功,雖然說功力不甚深厚,但是也能明白這句話的重量。
前麵這個穿著安息人衣服的大夫卻連頭都懶得抬,聲音沒有起伏波動,道:
“這裡可不是天下。”
端著十幾斤高人氣度的老人沉默了下,左手手指中那根泛著藍瑩瑩光的針幾次微微抬起,卻未曾激射而出,道:
“老夫……”
“大夫方才應當聽聞,老夫曾經蒙受王上看重,拜入派彆,雖然不重外物,也有諸多金銀玉器,大秦字畫,若是能夠在此地,為老夫療養傷勢,老夫出去,則大有所報。”
他已經講話說得清楚,受傷被擒,好不容易方才逃離,他此刻武功未能徹底恢複,著實不願意前往外界。
而且,無論如何,這種荒僻之地,要比起有跡可循的綠洲聚集地,更容易隱瞞,便是實在上天不眷,引來了敵手追兵,借助穀中地勢,以及目前的實力,也未嘗不能一戰,若是到了外頭,卻常常可能麵臨四麵皆敵,難以遁走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