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息巴爾曼王二王子府邸當中,那種凝固的氣息過去了許久都沒能夠散去。金高馳最快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略有尷尬,行禮道:“殿下,王公子性子頗為倨傲,還請殿下勿要怪罪。”
“諸位海涵。”
二殿下臉上神色稍顯得平和了些,打量著下麵麵容尷尬的得力屬下,明白這事情的發展似乎也超過了後者的預料,微微頷首,看向王安風,如常笑道:
“王公子是麼?倒是好大的傲氣,曾經聽聞中原常有狂生,而今一見,算是名不虛傳。”
“果然見識了。”
金高馳見到他神色雖然不至於激怒,但是語調之下隱隱冷淡,心中微涼,知道自己此次引薦非但無功,恐怕還會在殿下心中留下了辦事不力的印象,當下心中微有不安,更有對於王安風的隱隱怒氣。
早知道是這樣管不住嘴的狂生,先前就應該直接了當讓那天青子好好收拾一番,打得筋斷骨折,好好吃些苦頭再用不遲,而今確實有些著急了。
坐在二殿下古牧身側的老者撫須笑道:
“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有衝勁是好事,先是老夫現在卻已經習慣於謹小慎微,沒有了年輕人的心氣勁兒,而今看到這樣的年輕人,心裡麵還是有些懷念啊。”
金高馳麵容神色微一凝固,近前一步,道:
“舟老此話卻是說錯了,王公子隻是第一次看到殿下,心中震動而已,平素自然冷靜從容,乃是金某所見第一等風采。”
那老者笑了笑,不置可否。
金高馳旋即側身,心中縱然已經隱隱不耐激怒,卻不能夠在這個時候將其放棄,否則的話,在場眾人對於他的評價還要再度下跌。
當下看到王安風懶散模樣,先前覺得是自有風度,此刻卻隻覺得礙眼,仍強自笑道:
“來,王公子,我來為你引薦諸位高人。”
“殿下左側那位老者,可是我們安息國中一位了不得的老英雄老豪傑,當年年少時輕狂,及冠之年則入軍陣中為校尉,征戰殺伐二十年,官至左將軍,卻卸甲歸田,逍遙於江湖之上,乃自號為孤舟老人。”
“舟老先生一身武功學成世家,磨練於沙場之上,乃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武功絕學,假以時日,開宗立派,也不過舉手投足。”
他儘量想要緩和此刻的氣氛,言語之中不吝溢美之詞,卻未曾想到那老者毫不領情,笑了一笑,道:“老夫這樣的微末功夫,可比不得金先生,以及金先生眼中天下風采之最。”
金高馳手掌微握,臉上笑容如舊,一一將再坐六人為王安風介紹講解了清楚,果然不出王安風所料,全部都是安息國中數得上名號的大世家門派之主,今日彙聚在這裡,卻不知道是有什麼事情商議。
古牧神色平和,在這短短時間已經收斂了心緒,等到金高馳將六人一一介紹之後,已經徹底整理了思路,語態雍容,道:
“今日金先生引薦王公子來此,在下喜不自勝,隻是此刻是幾位好友歡宴,不及為公子接風洗塵,還請公子今日先在此處休息,來日方長,在下還有許多地方,要多番仰賴公子才是。”
客氣幾句,便抬手換來了一位侍女,耳語幾句,揮手讓她將王安風帶出了屋內,王安風未曾再說些什麼,隻是離開之前,淡漠看了一眼那位二殿下,似頗為失望,便即揮袖,跟在侍女之後走出。
屋中金高馳心神稍微放鬆了些許,等到兩人走遠之後,便即衝著古牧大禮拜下,額頭輕叩地麵,道:
“還請殿下降罪。”
古牧搖頭道:“先生知道在下招賢若渴,主動引薦人才入府,卻又何罪之有?”
金高馳額頭觸地,不曾抬起,道:
“臣有不查之罪。”
“隻是看到此人才華出眾,便心中歡喜,想要儘快將其引薦到殿下麵前,沒能及時考究其為人,致使殿下威嚴受損,主辱臣死,此為臣失職之罪。”
古牧心中些許薄怒漸消,擺了擺手,哂笑道:
“金先生總是這樣多禮,中原的東西就是這樣不好,太過於繁瑣,先生的誠意我已經收到了,何況以現在的局勢,還要慢慢考查其人如何,那也過於荒謬了些,先生無罪。”
“來人,賜座,上酒。”
話說到了這種程度,金高馳方才稍鬆口氣,複又叩首起身,旁邊自有侍衛送上座椅,增添杯盞美酒,金高馳起身以烈酒謝罪,酒過數巡之後,他主動開口問道:
“臣在外,不知道殿下將諸位都召集入府,可是有什麼要事?”
古牧沉默了一會兒,示意一側男子開口,後者道:
“金先生可曾聽說過黑榜?”
金高馳神色微有凝重,道:
“歐陽門主所說的,可是那號稱網羅天下邪道高手的黑榜嗎?”
複姓歐陽的男子微微頷首,道:
“正是那黑榜。”
金高馳忍不住坐得更直了幾分,心中明白了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
孤舟老人把玩著手中杯盞,呢喃道:
“心有惻隱則死荒野,無惡不作入內來,黑榜?”
金高馳沉聲道:
“莫不是黑榜中有高手出現在王城當中了?”
複姓歐陽的男子點頭,道:“不錯,正是在黑榜當中,名列第十一位的斷魂手,我門下弟子已經有足夠可信的情報證明,斷魂手在前日入城,之後還殺了我們兩人,然後才離開。”
金高馳心神不由得緊繃,呢喃道:
“斷魂手,黑榜第十一人。”
“可知道此人的情報?”
歐陽澈搖了搖頭,道:“不知,黑榜中人獨來獨往,藏形匿跡,大多都得罪了江湖上的世家大派,若是身份暴露的話,不出數月,就有可能被仇家尋上門去,暴死荒野。”
“不過,此事或者也不必過於擔心,黑榜前十雖然足夠厲害,但是斷魂手不過隻是黑榜第十一位,黑榜第十的那位,先前被孤舟前輩以二十九式破月錐擊退,第十一位,武功尚且還在那位之下,有孤舟前輩在,不必多慮。”
“我等之所以在此,主要是為了另外……”
便在此時,那位孤舟老人卻突歎息一聲,手中酒盞放在桌上,發出不小的一聲輕響,將聲音打斷,眾人視線下意識看過去,看到這位曾在世家,沙場,江湖之上縱橫一生的老者臉上複雜的神色。
畏懼,自嘲,不安,恐懼,諸般形形色色,都在臉上混雜一起,手掌低垂,似在微微顫抖,眾人心有不解,金高馳心裡卻微微一突,升起一個念頭來。
莫非……
孤舟老人花費了十數息時間,才從那樣複雜的情緒當中掙脫出來,雙目低垂,歎息道:“又是他……”
“未曾想到,還有機會遇到這個人。”
坐在上首的二王子忍不住道:
“將軍先前難道曾經和這位斷魂手碰過麵嗎?”
孤舟老人抬頭,苦笑道:“何止是碰過麵,老夫先前來此的時候,歐陽門主隻是說是知道了黑榜之人的消息,但是卻未曾明言是這位斷魂手,若是早知道來的是他,不怕殿下笑話,老夫可能都沒有膽量來這裡坐著了。”
眾人聞言無不震動,眼前這位不起眼的老者無論是在江湖,還是朝堂當中都享有相當之大的名望,兵法謀略不提,武功亦是超絕,膽量過人,曾有赴湯蹈死之舉,立下赫赫戰功,名列安息國左將軍。
曾有人說,若是此老先前沒有雲遊四處,而是在巴爾曼王左右的話,王上可能並不會殞命。
但是這樣一位老者,竟然在隻是聽到了這位黑榜斷魂手的名頭,便露出了恐怖之色,而且明言若是早知道是斷魂手來此的話,恐怕就沒有出現在這裡的膽魄。
古牧神色微凝,道:
“還請將軍明言,此人究竟有何特異之處,能令將軍如此。”
“便是他武功如何超強,隻要未入宗師境界,此地伏兵數百,與諸位一齊上,他也未必能夠討得了好。”
孤舟老人搖頭,道:
“人數於他,並沒有什麼用。”
“這是為何?”
老者沉默數息,方才道:
“因為他是一名刺客。”
眾人神色皆變,在這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情況之下,一位天下聞名的刺客出現在了巴爾曼王城當中,這本身就是一件足以令人要心驚膽戰的事情。
他們可不曾邀這位名號為斷魂的高手前來。那麼現在會邀請一位頂尖的刺客來此的,隻有一個可能。
大王子。
這樣的念頭同一時間在諸多人的腦海當中閃過,旋即令諸人神色皆微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