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寂靜冷清,甚至於有些淒涼的丹房不同,據此更遠之處,另外一座府中彆院卻是熱鬨地很。
蒙著輕紗的數十個燈籠一齊打亮,將這彆院照得一片透徹,行人往來,俱都是恭賀之聲,穿著馬步裙的侍女端著美酒菜肴來來回回,行走之間,淡香縈繞,令人禁不住有些眼花耳熱。
此地所有,二王子府中門客幾乎都在座上。
而主位上卻是正襟端坐一條魁梧大漢,身高八尺有餘,雙鬢兩邊兒淡棕胡須,一雙眼睛如虎,須發微張,麵容之上,隱隱風霜之色,但是此刻卻頗為意氣風發。
複又飲酒,旁邊美貌侍女為他斟酒,這大漢揮手將侍女屏退,右手端著一個酒碗,起身環顧眾人。
先前還有些吵鬨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那些門客和府中的高手都看著起身的中年男子,眼神之中有敬畏,有豔羨,也有雖然竭力隱藏,仍舊揮之不去的嫉妒。
東虎煜城,府中門客。
也是今日眾人之所以在此的原因,在二王子和一大世家的衝突當中,這平素沉默寡言的漢子堪稱立下了不世奇功,悍不畏死,親自將那世家的家主,也是家族中第一高手斬殺。
回到王府之後,受到了極豐厚的賞賜,院落,美人,秘籍,寶物,黃金,但凡是眾人所求之物,二王子絲毫不吝嗇,儘數予他。
東虎煜城一雙虎目掃過眾人臉上,手中端著酒碗,神色頗為豪邁,笑道:
“煜城在此,多謝諸位前來。”
眾人自然連道東虎先生客氣,不必如此雲雲,東虎煜城笑了笑,感慨道:“諸位不必如此,東虎與諸位皆為殿下門客,本沒有什麼區彆,如此客氣的話,這許多年的交情豈不是白處了嗎?”
堂下有人看到他態度未變,仍舊一如往日,心中稍鬆,笑道:
“東虎兄說的是什麼話?”
“不說東虎兄你這一次為殿下立下不世奇功,將來定然為殿下倚仗看重,昨日能夠破了那繆子瑜的琉璃體,將其斬殺在路口之上,以在下愚見,東虎兄的承雲奇書已經修行到圓滿了罷。”
眾人心中原本就早有這樣的猜測,此刻聽到有人問了出來,無不是屏息靜聽,注意力都放在了東虎煜城的身上。
東虎煜城未曾隱瞞,笑了笑,魁梧身軀微微震動,伴隨著清脆骨節碰撞聲音,其身軀之上,隱隱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升騰起來,勾連如雲,這大漢原先看上去威武過人,仿佛沙場猛將,此刻雲遮霧繞,反倒多出許多出塵氣。
這些雲霧轉動數周,便生出一股渾厚且精純的氣機來。
“果然……氣機,一躍龍門,天下之大,任由東虎兄馳騁了。”
“恭喜。”
先前開口的儒雅男子滿臉慨歎,拱手遙遙一禮。
其餘眾人呆了呆,數息之後,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看上去平凡樸素,和他們共事數年的大漢,竟然已經從下三品鍛體練氣更進一步,得已溝通天地氣機,成了那一日千裡,揮手劍氣刀芒的真正高手。
微怔之後,無不有些慌亂起身恭賀。
東虎煜城從容應下,和先前數年沉默的表現相比截然不同,沉穩從容,更有誌得意滿。
下三品的武者,隻要肯用功,肯花心思花時間,人人都可以入門,丹藥功法跟得上,推進到第七品境界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六品就截然不同了。
若說下三品是魚,哪一國哪一郡都不缺的話,那麼中三品已經是龍,一座小小的江湖中,能容納幾條騰龍?非得要如大秦,或者西域三十六國聯合起來,才是中三品武者真正能夠施展開拳腳的地方。
眾多門客當中,位置稍微偏後些,坐著一位老者。
身穿粗布青衣,看去極為樸素,須發皆白,臉上有細細皺紋,頗為慈和,衣衫衣擺處有藥香,一雙仍舊清明的眸子在坐席之上來回看了幾遍,白眉微皺起,咕噥了兩句。
旁邊相熟的門客沒能聽得真切,好奇回頭問道:
“臧老先生在說什麼?”
布衣老者搖了搖頭,低聲問道:
“星淵怎麼不在?難不成,你們都沒有去叫他麼?”
那門客愣了愣才想明白了‘星淵’指的是誰,臉上浮現出毫不在乎的神采來,隨意道:“他啊,老先生你這是老糊塗了啊,今日可是為東虎大人祝賀的日子,怎麼能夠把那樣一個廢物叫來?”
“豈不是壞了氣氛?”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
在王星淵來這裡之前,他年歲較輕,武功一般,又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本事,素來為眾人所看不起,而現在有了比他還不堪的人選,當下便仿佛高尚可靠起來,聲音頗大,語調更是不屑。
當下這聲音將周圍幾人都吸引過來,不由得你一言我一言,儘數都是在勸告老者不必如此這般,同時不忘暗抬自家身價,這裡的動靜稍微騷亂些,就連那幾位坐在最前麵的門客都回過頭來。
弄明白了這騷亂是因為什麼而起的之後,都覺得有些可笑。
東虎煜城敬那老者曾助過他,開聲笑道:
“老先生說的是,今日既然諸位同僚都來此,沒能派人告知這位王星淵是在下的失察,可是這聲勢如此大,那位王星淵隻要不是眼瞎耳聾之輩,都應該能夠察覺到才是。”
“他知道此事,卻又不來,對我東虎煜城又何曾有什麼同僚情誼了?”
老者張了張嘴,看著誌得意滿,言語中不複原先謙和,隱隱有些咄咄逼人強詞奪理的東虎煜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周圍眾人則是一齊喝彩。
其中那儒雅書生早已經看新來掌管丹院的書生不順眼,當下仰脖將碗中烈酒儘數灌下,大聲道:“是極是極!”
“東虎先生說的是,他未曾和我等交好,雖是同列門客之名,實則沒有什麼情誼可講,何況是他這樣一個不懂得規矩禮數的人?食君之祿,不能夠忠君之事,更添屬下入內,慷他人之慨,中原禮儀之邦,看來不過如此。”
“不過,他往後怕是也沒有機會再和東虎兄討好關係了。”
“東虎兄既然已經踏足六品,而且立下了這樣大的功勞,那麼用不了多少的時間,就會拔升為殿下客卿,與孤舟老前輩,歐陽澈門主等人同列。”
“哈哈,到時候,就連我等,也沒有辦法能夠常常見到東虎兄了。”
東虎煜城微微一笑,道:
“孟兄實在過譽。”
雖然如此說,但是他的心中不由得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自身武功成功邁入六品之後,便能輔佐二殿下,掃平障礙,等到二殿下成為新的王上,那麼自己就是從龍之臣,名列武將之前。
各類珍寶不缺,武功一日千裡。
或者有一日能夠問鼎那四品小宗師之境,而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也會位極人臣,來往結交都是世家豪族,甚至於青史留名。
一時暢想,雙眼恍惚,回過神來的時候,自覺失態,哈哈大笑,舉杯道:
“在下失態,自罰一杯,諸位敬且隨意。”
言罷仰脖就要飲酒,就在此時,突然一道勁氣爆發,他手中的酒碗登時間碎裂開來,淺綠色的酒液還泛著果香,就這樣灑落在他的衣服上。
眾人微微一怔。
大門轟地一聲直接朝後麵倒砸,掀起滾滾氣浪,幾個護衛像是破口袋一樣,被人以蠻力硬生生拋擲進來,登時氣絕。然後從外麵進來了幾名男子。
為首一人孔武有力,旁邊則站著清瘦男子,儘皆都穿著黑衣罩麵,遮掩真實身份。兩人身後還跟著十數名武者,儘數手持利刃,殺氣騰騰。
兩撥兒人對視一眼,彼此氣氛有些沉凝,東虎煜城虎目之中浮現一絲冷意,當看到這幾人都蒙麵黑衣,遮掩身形的時候,寒意越甚,冷哼一聲,道:
“府中多有刺客,我一向知道。”
“隻是今日竟然打到了我東虎這裡,果然是有眼無珠。”
旁邊儒雅男子大笑起身道:
“這有何妨?平添一樂罷了。”
“東虎兄高遷,在下沒有什麼好禮物,恰好有這幾個跳梁小醜,便為東虎兄擒來,供兄弟一笑。”
東虎煜城神色稍緩,點頭道:
“有勞了。”
儒雅男子笑著擺手,然後起身騰躍,一手持劍,哂笑道:
“汝等何人?豈不聞閃電劍的名號麼?”
對麵魁梧男子眉頭微皺,而在這個時候,對麵那儒雅男子已經殺上前來,他打定了主意要討好東虎煜城,手中一柄三尺青鋒舞出來十幾個寒芒,點向了對麵三人要穴。
劍花冰冷,如同寒梅綻放,頗為賞心悅目,非但劍氣淩冽,更是深得穩準三味。
門客之中識得厲害,登時爆發出數聲叫好,這一門寒梅綻的劍術可是這書生壓底箱的絕學,非但劍路靈動迅捷,威力亦是不凡,在場門客雖多在七品境界,能勝他這一路劍法的,當真沒有幾人。
就在此時,那大漢隨手一抓,那柄鋒芒畢露的長劍竟然直接被他撈在手裡,儒雅書生麵容得意神色微微凝固,因為舍不得棄劍,故而施展一路掌法攻敵。
未曾想那大漢左手抓住他劍,右手已閃電般探出,直接抓住他右腿,把他整個人拉直,然後猛地往下一砸,與此同時,右膝猛提,膝蓋像是一柄短刀,猛地和他脊梁骨碰撞在一起。
夜色當中,清脆的骨骼錯位聲極為刺耳。
先前叫好的諸多門客登時間一片死寂。
那大漢冷哼一聲,隨手將腰肢扭曲,氣息萎靡微弱的書生仍在地上,左右活動了下粗壯的脖子,發出卡吧脆響,冰冷看著前麵瞬間安靜下來的門客。
體魄之上,猛虎按爪。
一雙虛幻的眼睛冷冷看著前方。
中三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