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夜色當中,身穿鎧甲,手持戰戟的武士們將大殿全部包圍,武士們的前麵是身穿重甲的將領,是一名和大王子麵目五官極為相似,神色複雜的男子。
而在所有披甲武將的中央,一名身穿常服的青年,麵容蒼白,似乎病弱,仍舊輕輕咳嗽。玉簪束發,黑發自兩鬢垂落,然後被微風吹拂,往後麵微微飄動,麵容清秀的青年唇角涼薄,抬手微微一拱,淡淡道:
“大殿下。”
“醉酒酣夢,可醒了嗎?”
刀劍錚然出鞘。
仿佛虎狼般的武士們從一襲白衣身後湧出。
宮變結束的速度比起二王子古牧所想的還要更快,他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事情並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麼複雜,而是迅猛而直接的,就像是一把匕首死死穿刺了脖頸和要害。
受邀赴宴的人入宮的時候都被卸除了兵器。
而二王子手下的高手卻都手持最精良的武具。
在這個時候,五百名鐵浮屠在內的一千五百精銳就是決定性的力量。沒有人相信,素來謹慎的二王子,能夠施展出這樣瘋狂而淩厲的計策,羚羊掛角,無處可尋,但是隻要速度足夠,卻根本沒有破綻。
古牧坐在王座上,仿佛幻夢一般。
周圍屬下連連恭賀,金高馳臉上微笑洋溢,道: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一戰而功成。”
“接下來,就要昭告天下,且要準備吉日,舉行登基儀式,與臣民同樂。”
古牧不由得意動。
正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王安風踱步而來,神色微正,當下起身,歎道:
“多謝先生指點,否則我還不知道,王座竟然是這樣的感覺。”
王安風略有不適咳嗽數聲,麵色微白,道:
“事情還未曾結束,敢問殿下,大王子麾下,你最恨之人是誰?”
古牧微怔,答道:“是北疆奔來的一名戰將,名為拓拔子默,此人頗為狠辣,心思更是陰沉,在下險些就死在了他的手下……”
說到此處,臉色有些陰翳,道:
“此人正在王城附近駐紮,我必殺之!”
王安風搖了搖頭,眸底清光,淡淡道:
“那麼,煩請殿下即刻稱王,以玉璽下令,封其為侯。”
古牧微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道:
“什麼?!”
王安風拂袖看著外麵,平靜道:“若是殿下還想要坐得穩當,便聽在下為好,除此之外,所謂登基大典儘數舍去,隻在此刻,便大赦王領,立刻傳信天下。”
“除此之外,當即寫信,派遣一輕功高手星夜趕往大秦。”
“言道殺王一事,不必大秦承擔責任,隻要作為新王,仍願與秦交好。”
…………………………
拓拔子默在沉睡中驚醒。
他是大王子麾下難得的戰將,今日本應該受邀入宴,但是他心中不安,有些擔心二王子殺一個回馬槍,故而放棄,隻是和其餘中立的巴爾曼王將領率軍在外。
星夜之時,突然看到了王宮處一震火光。
派人入內查探之後,就有城中屬下冒死衝出城來,告訴他宮中大變。
拓拔子默幾乎整個人都呆住。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得到,二王子居然會一反常態,用出這樣大膽冒險的計策,夜奔千裡,輕取禁軍。幾乎將整個安息玩弄於手掌當中,所有人都以為他惱怒到要和右賢王衝突,誰都沒能想到,這個眾人看笑話的二殿下,居然會做出這種布置!
禁軍隻在王宮附近,入宮不過片刻。
因為前次殺王事情,更從五百鐵浮屠增加至一千五百人。
在所有在外將領還來不及反應的時間當中,就已經結束了一切,二王子稱王已經是必然之勢,拓拔子默心中一片陰翳,左右來回踱步,突狠狠一咬牙,對其親衛道:
“事已至此,由不得你我不反!”
“走,去入宮中,在其餘諸將反應過來之前,將大殿下奪回來。”
“否則一旦其餘諸將下拜入宮,就來不及了。”
正當此時,突然有一匹快馬自城中奔出,直入軍營,未曾入內,隻是在諸多觀望的將領駐地之間來回奔馳,扯著嗓子高呼道:
“奉王上令。”
“茲有大將拓拔子默,驍勇善戰,悍不畏死,孤甚嘉許,封其為化威侯,受三千食邑,黃金千兩,婢女三百,牛馬一千。”
如此數次,方才停下。
眾人心中儘數詫異。
軍營之中,拓拔子默沉默下去,過去了許久,親衛看到他歎息一聲,似乎褪去了方才的決絕淩厲,正欲安慰,突然眼前銀光一閃,喉嚨一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片刻後,拓拔子默全身披掛,走出軍營,道:
“入宮,拜見王上……”
諸多將領都知道拓拔子默和二王子的恩怨,聽到這樣的話,皆心中一動,新王對於往日有仇怨之人都能如此,若對他們如何?當下便各率領親衛衝入王宮之中,一路疾馳。駿馬嘶鳴聲音響徹了整座王城。
一刻之後。
當拓拔子默終於看到古牧的時候,雙方都沉默了下,古牧旋即大笑著上前,毫無芥蒂,一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頗為親昵,這一幕落入眾多保持中立的將領眼中,不由得都鬆了口氣,熄去了本就不如何濃烈的心思。
拓拔子默沉默了下,在入宮之前,俯身拜下,道:
“臣有死罪而蒙獲恩寵,謹再拜以謝王上!”
“另有一言,欲要和王上私言。”
古牧微怔,周圍眾將都在,正欲答應時候,眾人突然聽到了清冷的聲音從上空傳來,皆抬眸去看,在主殿的摘星閣上層,一人負手而立,淡淡道。
“若為公,公言之。”
“若為私,王者無私。”
古牧收回視線,微笑道:
“卿可知否?”
拓拔子默沉默了下,取出兵符一半,半跪倒在底,身後兵士行禮,周圍將領,儘皆如此,皆跪倒在地,旋即又是整個王宮,皆垂首高呼,兵器叩擊在鎧甲上,發出了令人熱血沸騰的碰撞。
“我等,見過王上!”
“願為王上驅馳!”
“我等,見過王上!”
“願為王上驅馳!”
肅殺齊喝衝天而起,豐烏在大殿當中,滿心儘數都是懊悔痛恨,一名清秀過人的貴女悄悄從窗口往外去看,她看到軍中宿將和精銳的武士們披堅執銳,身上的鎧甲都散著青冷嚇人的光,跪於了年輕的君主之前,齊齊高呼。
肅殺而淩冽的氣息衝天而起,連周圍的草木都匍匐。
君王眉宇飛揚,意氣淩虛。
可是她的目光卻在上移,在披甲持劍的君王身後,一身白衣孤身立於樓上樓閣,身上穿著白衣,並不是綢緞那樣會反射輕浮細膩光的潔白,而是很樸素的白色,像是棉麻,有著稍微粗糙卻很能夠讓人安心的質感。
因為袖口寬大,所以在夜風中微微鼓蕩。
那是個年紀並不大的年輕人。
玉簪束發,鬢角兩縷黑發垂落,眉宇清淡,披著了一身清淺星光,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垂落了一雙眸子,黑色的眼瞳裡盛滿了星光,仿佛倒映著繁星的清泉,隻消被風一吹便會碎成一片漣漪,然後衝她和善一笑。
少女微微一呆,然後似乎受到了驚嚇,猛地躲在了後麵。
右手撫著心口,她似乎真的被今天的變化給嚇到了,心臟跳地很快。
腦海裡麵也是胡思亂想,突然地就想到了兩句很久很久之前看過的詩句,其實和她剛剛看到的東西,並沒有什麼關聯,雙眸微閉,輕輕念出: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安風說的那句話。如果說的是公事,那麼就公開說。如果說的是私事,王者以天下為家,故王者無私事。
出自於資治通鑒第十三卷。
很遲了……這麼遲才更新了第二更很抱歉哈,不過有五千兩百字,希望明天早上能夠早些清醒過來,(攤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