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為你會一直留在天京城中,哪怕是得罪了世家,不得已丟去了官位,但是皇帝必然會保你,你仍然可以呆在朱雀街,那樣的話,我要殺你,需要費些功夫,也或許我會死在那裡,但是你居然離開了京城。”
周楓月平靜道:“我在等你。”
倪天行忍不住冷笑出聲,右手一張,熒惑劍化作赤色火焰炸開,在他的手中糾纏著,然後化作了一把劍,這劍出現的瞬間,整片大地積蓄的白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消失,白茫茫大地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傷疤。
旋即手腕一震,將熒惑劍架在了周楓月的脖頸上,在後者脖子上留下一道焦黑色的劍痕,倪天行雙眼中倒映著劍身上驟熱的高溫,冷笑道:
“等我?!等死嗎?!”
“還是說難道你也會贖罪麼?”
“難道說你也為你那所謂全天下搜集神兵的計劃而覺得心中有愧?”
“簡直可笑,可笑!”
斷臂書生大笑出聲,如同瘋狂了一般,
周楓月手指壓在那柄熒惑劍的劍身上,手指滋滋出聲,緩聲道:
“老夫確實對不住那些枉死之人,雖然老夫也不願意讓這些事情發生,但是,決定要搜集神兵的,是我,派出人手的,畢竟也是我,下屬執行時候產生的慘案,自不必多說,應當歸於老夫身上。”
“老夫覺得對不住那些人,若是能夠早些發現,當不至於會造成那些惡果,但是,對於搜集神兵這一件事情,老夫雖然覺得對不住他們,卻從不曾後悔過。”
周楓月聲音平靜,一字一頓。
倪天行眼底浮現暴戾之色。
手中熒惑劍劍氣劍意暴漲,能夠抵禦墨家機關弩齊射的馬車瞬間四分五裂,狂暴的氣勢令整個大地上的雪水化作了騰騰的白氣,縈繞在了兩人周圍,打濕了衣裳。
倪天行一手持劍,那劍死死要朝著周楓月脖頸一側削斬下去。
周楓月死死抓住熒惑劍,道:
“老夫知道這一決定無論如何會有無辜者喪命。”
“但是倪天行,百人的性命和整座天下所有人的性命,你又要做何選擇?!老夫有愧於他們,卻無愧於心。”
倪天行喉中發出怒喝,第一次爆出粗口。
“你放屁!”
他抽劍,在周楓月手掌上撕扯出一道猙獰傷口。
書生抬腿重重踩在周楓月的肩膀上,高達二品的氣勢瞬間將年老體衰的周楓月一下踩的半跪在地上,但是周楓月卻死死不肯讓另外一隻腿也跪下來。
倪天行手中熒惑劍炸開層層鼓蕩的焰火,整片天地間的積雪瞬間散儘。
熒惑劍瞬間刺穿周楓月的心臟。
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鮮血順著劍身流淌而下,然後被灼燒蒸發,倪天行踉蹌後退了兩步,看著被神兵氣機攪碎了生機的周楓月,臉上神色自癲狂,悲傷,憤怒,空洞之中不斷地變換,卻沒有狂喜。
他本打算今日與這個仇敵一起死在這裡。
現在已經複仇,但是卻和所想的不同,他的心中完全沒有大仇得報的欣喜,唯獨隻有空洞,在先前還有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支柱,現在連這最後一根支柱也已經全部崩碎掉。
他腦海中想要回想起少年時候那些親近的人們。
他在眼前看到了影影綽綽的笑意,熟悉的笑意,卻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臉,就想是隔著一層厚重的迷霧一樣,事情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久遠到連不可能忘記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不輕。
斷臂的書生雙眼流出濁淚,突然大聲喊叫出聲,聲遏飛雲,然後一下抽出了熒惑劍,轉身朝著遠離這一切的方向奔去,似哭似笑,大哭大笑。
沒有了長劍的支撐,周楓月一下摔倒在地上,這個才完成畢生引以為得意事情的三朝尚書心臟被洞穿,已經必死無疑,他視線模糊,看著遠去的倪天行,咬著牙支撐著爬起,手掌顫顫巍巍伸入懷中,取出了一個玉瓶。
他將玉瓶摔在了石頭上,取出丹藥,艱難放入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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