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參置若罔聞。
時玉齡又問:“以前我覺得她還蠻細心的,現在可能讀書讀傻了,做事不認真,我要是不給點教訓的話,以後怕是還犯。”
時參依然沒有應。
“你說……”時玉齡鋪墊那麼多,總算問到最關鍵的地方:“我該怎麼處理才好。”
時玉齡很少在這個時候打擾大兒子。
時參並沒發現她的另有目的,抬眸,麵無表情地遞了眼,“什麼模型。”
“日匠手工製作的日蝕號木模型。”
“我弄的。”
“……”
時玉齡愕然瞠目。
她本意是想通過這件事試探大兒子如何處理言辭,會不會心軟。
他卻用輕飄飄的三個字,把過錯給攬走了。
時玉齡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這個房間的。
前來送路的保姆見她這樣,忙過來攙扶,憂心忡忡地問:“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時玉齡不說話。
她在腦子裡計算言辭來的時間。
輪青梅竹馬的感情,言辭根本比不上陳家那小姐。
她都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
問過醫生後,才知這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兩個互相陪伴長大的小孩,就算其中一方再有缺陷,彼此間不可能沒有感情。
時玉齡要做的,應該是儘早切斷。
如果是彆人可能還好辦,時參現在的狀態,時玉齡根本不敢輕而易舉地動手。
薑到底是老的辣。
她把言辭單獨叫過去談話。
桌子上,是一堆白紙黑字的協議。
“夫人……?”言辭臉上寫滿驚訝。
“坐吧。”時玉齡態度一如既往的雍容高貴,對她甚至很親和地詢問,“你今年多大了?”
言辭沒有坐,站著回答:“十八了。”
“十八歲,已經是成年人了。”時玉齡若有所思地點頭,“既然如此,有些話,我想和你敞開了說。”
“您說吧。”
“你覺得我們家如何?”
“時家對我很好,一直以來都很照顧。”
“我是說,你覺得嫁到時家怎麼樣?”
言辭那張尚未完全脫稚氣的臉蛋有幾分錯愕,很快,她恢複常態,答得依然模棱兩可:“這得問未來的時家媳婦了,我沒有發言的資格。”
“我叫你來這裡的目的呢,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做大少爺的女朋友。”時玉齡說。
言辭呼吸一窒,還沒說話,時玉齡又繼續道:“先彆急,慢慢想。”
“沒有。”她回答得果斷,“夫人,我不敢慢慢想。”
“為什麼。”
“大少爺有未婚妻的。”言辭微微一笑,“他和未婚妻感情一直以來都挺好,且不說我身份如何,就這一點,我也不該插足彆人的感情。”
“所以,我想讓你在他結婚之前,做他的女伴。”
“……什麼女伴。”
“清韻不像你,可以隨時隨刻地陪在阿參旁邊,她有自己的學業和生活,也因為是大小姐,某些方麵不會百依百順。”
言辭不是傻子,聽到這裡,大概有幾分明白,“您有話直說好了。”
“你是個聰明孩子,我直說好了。”時玉齡說,“我希望你能哄他開心。”
哄他開心的範圍,是千方百計地順著他的所有心思。
他對她做什麼,她不可以拒絕。
不可以惹他生氣。
如果有矛盾要先服軟。
也許還有另一種意思。
他如果想對她做什麼的話。
她不可以反抗。
言辭隻覺渾身血液沸騰一樣,滿腦子都是憤怒,卻見時玉齡在桌上輕輕放下一張支票。
數額一千萬。
“做到的話,等到他結婚後,你就可以拿著這些錢,遠走高飛。”
最後四個字,就像是一種誘惑。
是她夢寐以求,從進時家這個門就許下的願望。
早上。
言辭和往常一樣,再度出現在時參的房間門口。
她以為自己起的時間夠早了,沒想到他更早,外麵的天蒙蒙亮便已經開始迎接新的一天。
“大少爺。”她走過去,和往常差不多的聲調。
緊接著,她把藥放下。
按照慣例,她應該等他喝完再走。
之前因為他長時間拒絕喝藥,時玉齡對於言辭的懲罰製度已經改掉,她也不需要苦苦求著他吃藥,為了保險起見,偶爾會在旁邊看著。
時參手裡拿著一支筆,慢條斯理地轉玩著,問得也隨意:“你碰我的模型了嗎。”
“什麼模型?”
“一艘玩具船。”
“沒有。”
“不值錢,你碰了也沒事。”
“我說沒有。”她語氣加重後,突然想到時玉齡說的話,於是改了個示弱的語調,“彆說模型了,你這屋的地板我都不敢碰。”
她說她沒碰。
那時玉齡說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
時參慢慢收攏指尖的力道,握在掌心的筆,受到力道積壓,發出輕微的動靜。
言辭並沒有發現異常,叮囑道:“大少爺,你該吃藥了。”
“你放下就行。”
“可是我擔心你不吃。”她遲疑,“老保姆昨天還罵我……”
“罵你什麼。”
“罵我照顧不好你。”言辭無所謂笑了笑,“說實話我確實沒把你照顧好,經常把藥送來後就走了,所以今天我應該看著你把它喝完。”
“真想照顧的話。”時參輕描淡寫,“幫我把它喝了。”
“……為什麼?”
“隻是補藥。”
送來的藥大部分都是補身體的重要。
對身體健康可能有幫助,但對他目前的病來說,並沒有直接的作用。
“就算如此,也是為你好的,你身體那麼虛,還時不時的出血。”言辭堅持道,“適當補一補不挺好的嗎。”
“你喝試試。”
“我……”言辭看向那碗藥。
這是他專用的碗。
她用的話不合適吧。
“那我要是幫你喝了,有什麼獎勵嗎。”她問道。
從小到大都是按照任務領獎勵,習慣這種模式的她,做每件事情之前習以為常地這麼問。
已經深知她掉錢眼裡的時參見怪不驚,淡淡道:“你想要多少錢,我給你。”
“不要錢。”她看著他,鄭重其事地說,“希望你一整天都開開心心的。”
他緘默。
“要是答應我的話就喝了啊……”言辭還是端起他的碗。
刺鼻濃重的中藥味,讓她作嘔。
怪不得他那麼討厭。
原來真的很難喝。
又澀又苦。
喝完後,整個人仿佛都升天似的。
言辭又有些同情他了,從小就泡在藥罐子裡,應該很難受吧。
大少爺的生活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好。
看她小臉皺成一團的模樣,時參淡淡地道:“知道難喝了吧,下次不要送了。”
“……就算我不送,彆人也會送的。”她聳肩,“我頂多能幫你分擔一點。哦對了,答應我的事情要做到。”
要一整天都開開心心的。
說起來容易。
對他來說,倒是件難事。
控製好情緒已經是他做到的最大極限了。
不過時參還是答應下來了。
言辭端著碗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他的問話:“為什麼你這次要的獎勵不是錢。”
“有問題嗎。”
“沒有。”他說,“單純好奇。”
她回以燦爛的笑,“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我希望大少爺開心一點。”
少女的笑過於明媚,讓人好久移不開視線,是真是假,也不需要去深究了。
傍晚。
時參的車等在校外。
人潮洶湧,學生家長擠成一團。
透過車窗,時參看見自己要等的女孩。
她手裡拿著筆。
臉上帶著笑。
和她一起同行的是一個男同學。
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歡快的氣氛連隔著馬路邊的他都能感覺得到。
等他們經過的時候,車門開了。
時參抓住言辭的胳膊,神色散漫,“上車。”
看到他,言辭臉龐浮現出意外,“你……”
“小辭,這是你哥哥嗎?”男同學好奇問道。
“嗯……是吧?”
言辭倉促地應著,發現身子已經被拉到副駕駛那邊坐著。
關車門的聲音很大。
時參坐在車裡,沒有發動引擎,目光落在前方因為好奇時不時回頭看的男同學身上。
許久,他淡淡出聲。
“我什麼時候成你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