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眼前男人給自己的壓迫感,言辭本身也在心裡營造一種難以控製的緊張氛圍。
那麼多年的相處,彼此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們心領神會。
但往往,她看透的是表麵,而他卻能透過表麵看根本,洞察她的所有心思,即使過去這麼多年,言辭依然感覺自己仿佛赤-裸裸站在他麵前,這個男人輕漫的一寸目光就可以將她看得一清二楚,毫無保留。
比起無力的辯解,沉默是她最好的選擇。
言辭回望男人的眼神,帶著嘲諷的薄笑,似乎在說,你不是很清楚嗎。
明明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發生的事情,從來不像表麵上那麼簡單,要遠遠複雜得多,包括兩人此時的狀態。
“是我忘了。”時參收回手,慢聲陳述,“我不應該指望你給我滿意的答複。”
“是。”言辭回了個和他剛才差不多的口吻,“你早該明白的,陳清韻告訴你的時候,就應該明白我是什麼人。”
“不明白的話,你會親口告訴我嗎。”
“有時間的話,會。”
“那說說吧。”時參側過身,請客入門的姿態,“我洗耳恭聽。”
他這是給她機會做自我介紹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居然順著他的話走下去。
言辭看了眼已經正統坐在沙發上如開會般嚴肅的男人,目光左右漂浮,完全不懂自己從哪裡起頭,有些煩躁地摸了摸頭發,“我說的是有時間告訴你。”
“所以。”
“現在沒時間。”
時參非常體貼幫她看了下表,然後說:“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你手機沒響,應該不會有急診電話。剛才還帶實習生過來,說明你現在手頭上的工作並不重,既然如此,你說的沒時間,是因為你要出去吃飯嗎。”
“……是。”
“那正好。”理性分析過後,時參順著話說,“一起去吧,邊吃邊說。”
言辭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多了。
還不如直接拒絕省事。
她沒答應吃飯這事,一副心煩氣躁,想要快刀斬亂麻的樣子,“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問我就行了。”
“什麼都可以問嗎。”
“在我認知範圍內。”
他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們以前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陳清韻肯定和他說過。
但他沒明白,或者不相信,才會重新提起來。
言辭心平氣和地回答:“你是時家的少爺,我是時家打雜的,沒有特殊關係。”
“那孩子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那是個意外。”
“說來聽聽。”
“……你為什麼要針對地問這一類的問題?”
“因為不知道。”他不動聲色,好似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會氣著她,“你要是不願意回答就算了,我不強求。”
“我拒絕回答。”她沒給他繼續問些亂七八糟問題的機會,“你不如就用陳清韻所說的來看我好了,她說的都是事實,我並不是好人,我……”
“她說你爬我的床,勾引我,也是事實?”
“不是。”
“所以,你應該親口告訴我過去的事情。”時參淡淡道,“對現在的我來說,你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們過去相處很多年,不管好的糟的,如果以後孩子問起的話,我總不能什麼都不知道。”
總不能像陳清韻說的那樣,詆毀一個當媽的名聲。
時妄現在不懂,不代表一直都是這樣,他的病好了,有機會的話,會和孩子相認的。
而言辭不在,很多事情就會擔在當爹的身上。
時妄以後問起,難道讓時參一問三不知嗎。
言辭眼神流露出倦怠。
她還是沒有強硬地拒絕,講故事一樣輕描淡寫地把以前的事說了下。
沒有多餘的形容詞,也沒有敘述細節,隻說他們的相處模式,以及兩人間的利益關係,時妄的產生,對他們和時家都是個意外。
如果不是現場傾聽,還以為是記者概述事件。
言辭沒說他們小時候在廠房相遇的事情。
也沒說她的身世。
生命裡還算舒適的懷孕度假期間也被她幾個字概括了。
總結來說,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場意外。
“後來呢。”時參問道。
“什麼。”
“不是送我入獄嗎。”他輕描淡寫,“不詳細說說?”
“這不需要詳細說吧。”言辭臉上沒有愧疚也沒有坦然的神色,“各有各的因果,而且,你進去後,我沒有再見過你,後麵的事情,你得問彆人。”
“你沒關心過嗎。”
“沒有。”
他入獄的時候,她在治病和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更何況是當初的她極為厭倦的人和事,她唯一關心的,是周縱告訴她關於陳清韻的跡象。
“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言辭淡淡陳述,“事實就是如此,基本上和陳清韻講的沒什麼差彆。”
“有的。”
“什麼差彆?”
“你聲音比她好聽。”
她一噎,一時間想不到怎麼回應才好。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言辭說。
“最後一個問題。”
“是什麼?”
“你在乎過嗎。”
他問得籠統,她卻很快反應過來問的是什麼。
沉默許久,她並沒有給出一個回應。
-
天寒了。
言辭原本沒打算在這座城市待太久,奈何計劃原因,隻能靜心等待著。
周縱找過她幾次。
每次找,都會送來情報。
他對她的事情,還和十多年前一樣上心。
上心到,言辭有一次開玩笑地問:“你和陳清韻也有仇嗎。”
周縱曉曉,當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意思,上次幫她的大忙,是因為他和時家的關係不好,想要拉時玉齡下水罷了。
這一次不僅免費幫她各種谘詢探討,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提供自己的線索。
“桐城的幾個名門望族,我都不喜歡。”周縱說,“像陳清韻這種罪大惡極的富家女,更是討人厭。”
“討人厭的人多了去,你總不能一個一個地收拾。”
“和你一起收拾的話,會很有趣。”
隔著咖啡桌的距離,言辭抬眸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
可以說他是她的救急恩人。
但對當時的她來說,任何一個律師出現,都可以幫她。
幸運的是,沒有人可以像周縱那樣上心。
畢竟,有了共同敵人,兩個陌生人會友好地建起一道隱形的橋,拉近彼此的關係。
言辭慢條斯理喝了口咖啡,平淡的小臉沒有多餘的表情,“我看你天天都挺有趣的。”
“如果你把每天操心孩子的事叫有趣的話,那我無法反駁。”
說話間,周縱的手機已經響起。
是他前妻發來的信息。
過問的,自然是孩子的事情。
周縱結婚晚,孩子也生的晚,事業最成功的時候,孩子才上小學,本來瑣事就多,因為感情不和,和前妻離婚後,工作和家裡大大小小的瑣事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外頭,他是個傑出的律師。
私底下,外麵再成功再風光的男人也會流露出抱怨的話語。
言辭客套話一番後,拿著周縱給的調查資料,回去研究。
他們對陳清韻的行蹤已經掌握得八-九不離十。
就連保鏢的家庭狀況也知道得差不多。
比起一開始的報複,言辭更希望在這冰寒天裡,給陳清韻一個大禮。
她越來越忙了。
因為時參搬出去的原因,她沒有再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