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抱枕,不是櫃子,不是沙發,哪裡都不是。
那聲音就好像來自於他的意識深處,他什麼都看不到,也找不到她。
後來他漸漸想開了。
就算是幻聽也好,隻要能讓他聽聽她的聲音。
許宿野不再
去找尋聲音的來源,隻是抱著骨灰盒,繼續跟時綠說話。
所有人都說許宿野瘋了。
許母上門來看過幾次,可最後見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幾乎切斷了跟外界的所有聯係,隻好放棄。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下去。
許宿野日漸消瘦,瘦得眼窩深陷,脊背單薄,像是能被輕易折斷的樹枝。
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臉色蒼白如鬼。
“時綠,我變醜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你最近怎麼吃的越來越少了?是我做飯不好吃嗎?”
“你什麼時候能來看看我?”
時綠走後,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繼續。
隻有許宿野一個人走不出來。
他一直被困在回憶裡,痛苦地、瘋瘋癲癲地苟活著。
許宿野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或許他是被執念折磨瘋了,總覺得她還會回來。
可她再也沒有回來。
甚至他都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他也找不到任何她有可能還留在這裡的證據。
房子裡空蕩又安靜,隻剩下他變得嘶啞難聽的聲音。
再這樣下去不行的,時綠會嫌棄他。
三月底的一個夜晚,外麵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臥室裡沒開燈,漆黑一片。
風很大,窗戶都在搖晃。深色窗簾被吹得翻飛,房間裡很多東西也被吹得東倒西歪,從桌子邊緣滾落在地,砸在地板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許宿野恍惚間好像看到,身姿單薄的時綠抱著膝蓋,一個人坐在落地窗前,目光安靜地看向窗外。
她神情寡淡,桃花眼冰冷,飽滿的嘴唇嫣紅,卷發被風吹起,黑裙襯得皮膚雪一樣白。
她還是那麼美。
可他卻變醜了。
許宿野眼眶泛起紅,聲音嘶啞地喊她,“時綠。”
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她沒有回頭,依然看向窗外,像是在等著什麼人。
幾乎是瞬間,許宿野就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時綠在等他,她已經等了他很久。
從前她總是等不到想等的人,這一次,他不想讓她失望。
外麵的雨那麼大,她一個人在那邊,一定很害怕。
他怎麼能不去陪著她呢。
許宿野一步步朝著她走去,然後在她身邊安靜地
坐下。
滂沱雨聲敲打著窗戶,暗紅粘稠的液體滴落在地板上,很快就洇出不大不小的一片,液體的邊緣還在不斷往外擴大。他將刀子輕輕放在地上。
過了會兒,許宿野的意識開始渙散。
他拿紙巾擦乾淨手上的血,然後緊緊抱住黑色的盒子。
眼前一陣陣發黑,眼皮越來越沉。
忽然想起,時綠曾問過他,如果她死了,他會不會為她種很多向日葵。
當時他滿心慌亂,沒有回答。
現在他知道答案了。
如果時綠死了,他沒辦法為她種很多向日葵。
因為他實在等不到種向日葵的季節了。
他很懦弱,在失去她的痛苦中堅持到今天,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終於支撐不住閉上眼睛,世界陷入漆黑。身邊有溫暖的花香貼過來,他好像聽到時綠在笑,聽到她像大一那年突然回來找他的時候一樣,彎著眼睛對他說“好久不見”。
猙獰的閃電劈開夜幕,轟隆聲緊隨其後。
又打雷了。
彆怕,我來陪你……
時綠死後的第一個雷雨夜,許宿野抱著她的骨灰,於家中自殺。
他留下了一封遺書,隻有短短的一行字:把我們一起葬在向日葵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