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 時綠察覺出了許宿野好像在跟她鬨彆扭,可她並不想費心思去哄他。
她為哄他開心,做的最大努力, 隻不過是在去飲品店的時候,幫他買一杯不加糖的檸檬水。
也是那個時候,許宿野才忽然發現, 時綠並不記得,他喜歡吃甜食這件事。
之前給他買糖炒栗子,也隻是為了轉移話題, 隨意說的而已。
儘管心裡生著自己都想不到來由的悶氣, 許宿野依然會幫時綠劃重點,寫作業, 幫她跑腿買東西。
既然開不開心表現出來的都一樣,那誰還會在乎他的感受呢?
他應該故意冷待時綠的,應該讓她知道他不開心了就不會繼續對她好。
可他根本控製不住。
就當他自己賤吧,明明根本沒被她放在心上,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對她好。
許宿野這麼自暴自棄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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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房間裡, 隻有書桌上的台燈亮著,暈出一圈昏黃的光弧。
穿著藍白校服的清瘦少年坐姿筆直,執筆在紙上快速寫著解題步驟。
他左手臂搭在桌上,眉心微皺, 目光專注,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看上去很認真。
隻是寫著寫著, 那些公式,突然變成了兩個字。
連續寫了很多遍,許宿野才如夢初醒。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 把紙胡亂團成一團,正準備丟進垃圾桶,快要丟掉的時候卻又舍不得。
最後,許宿野還是留下了那張紙。
重新展開,紙張皺巴巴的,一堆數學公式中間,全是某個人的名字。
時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她會喂他吃東西,也會吃他喂的東西。
吃飯的時候,她會讓他把她碗裡的芹菜都挑出去。
甚至,她的內衣都是他幫忙洗的。
時綠從沒有跟其他人這麼親密過。
他也不會跟其他女生這麼做。
他們的關係明明很特殊。
可那天時綠冷漠的話語又一次浮現在腦海中。
“我怎麼可能跟他談戀愛。”
他這幾天一直不開心,是因為他想聽到的答案不是這個。
所以他其實是想跟時綠談戀愛嗎?
時綠為什麼不承認?為什麼不願意跟他談戀愛呢?
是因為覺得他很差勁嗎?
他沒有了爸爸,媽媽生了重病,家庭困難,隻能暫時住在她家裡。
他們家還欠她家很多錢。
那是不是要等他把這些錢都還上,她才能對他好一些呢。
發了會兒呆,許宿野打開一個盒子,把這張紙疊好放進去。裡麵還放著被紙包著的,時綠的睫毛。
他從盒子裡拿出一張明信片。
那是一張印了向日葵的明信片,今天他去文具店幫時綠買東西的時候,順手買下來的。
看著明信片背麵那行字,許宿野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澀情緒在蔓延。
說是酸澀其實並不準確,因為還夾雜了許多其他細微的感受,有痛苦,甜蜜,無奈,失落。
就像是被施了魔法,時綠這兩個字,能輕易牽動他所有感受。
這兩個字可以輕易送他上天堂,也可以輕易讓他下地獄。
他的所有都被這兩個字所掌控。
在還不清楚什麼是喜歡的年紀,許宿野就已經先將一顆心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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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陰雨連綿的天氣。
許宿野原本已經在房間裡準備睡覺,後來想起不知道書房窗戶關好沒有,特意下床,準備去查看一番。
剛走出房間,就看到時綠坐在二樓客廳的落地窗前,抱著膝蓋看向窗外。
她安靜地坐在那裡,不知道坐了多久。
整棟彆墅都沒開燈,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一個黑影散著頭發,坐在落地窗前。
混著外麵滂沱的雨聲,有點像是恐怖片裡的場景。
聽到開門聲,時綠並沒有回頭看。
一片漆黑中,隻有許宿野房間裡漏出些許燈光,把他修長的影子投射到門外。
許宿野察覺出時綠心情不好。
每到下雨天,她心情都不會太好。尤其在家人都不回家的雨天。
檢查完書房窗戶,許宿野安靜地走到時綠身邊。
他低頭,看著她說道:“今天已經很晚了,先上床休息吧。”
時綠一言不發,依然看向窗外。
雨水順著玻璃窗流下,大門附近沒什麼動靜,爸媽和哥哥都沒有要回來的樣子。
“我們玩遊戲吧。”許宿野不想讓時綠繼續在這裡乾等下去,反正再怎麼等也隻會徒增失望。他想找點其他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
本以為不會得到時綠的回應,結果等了一會兒,卻聽到她說:“玩什麼?”
“下棋可以嗎?”
“好。”
時綠站起身,跟在許宿野身後,去了他的房間。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他的臥室,尤其現在還是晚上。
許宿野有些不自在,強自鎮定地邀請時綠進屋。
他屋裡隻有一把椅子,不夠兩個人坐。
“我再去搬個凳子過來。”
“不用,你坐床邊上。”
書桌一邊正好挨著床,他們一個人坐床上,一個人坐椅子上,剛好。
許宿野拘謹地在床上坐下,時綠坐在他身邊。
他們開始下棋。
許宿野想讓時綠開心,所以每次都故意輸給她。
按照遊戲開始之前的約定,輸了的人,要被贏的人在身上畫烏龜。
時綠拿著筆,在許宿野手背上畫了個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