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下了。”薛關河點點頭,“那平蕪公子呢?”
“等他醒了也一樣!”
“好的。”
舊客早就有了準備,陶楊魏柳和玄鏡司三使都能吃上熱騰騰的早餐。
為了尊敬師長,陶楊不得不請宋閒一同用餐。
宋閒平日喜愛擺架子,從來不與弟子共食,寧願餓肚子也沒答應,兀自回房打坐。
柴昆則找上陸見微。
“陸掌櫃,柴某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見微老神在在,沒有挪動的意思。
“柴長老想說什麼?”
柴昆拱拱手,“事關藏寶圖,柴某不得不謹慎,還請陸掌櫃見諒。”
“但說無妨。”
陸見微翻開下一頁。
這本書介紹的都是藥材的習性和效用,她快背完了,接下來要買進階版的書籍,又得花錢,唉。
柴昆隻能選擇相信她。
“陸掌櫃,柴某就開門見山了。想必你願意讓我們入店尋找藏寶圖,是因為你和嶽少莊主都找不到藏寶圖吧?”
陸見微笑了笑,“柴長老,我很好奇,你們為何會如此斷定,白鶴山莊一定有藏寶圖,而這藏寶圖一定藏在阿嶽身上?”
“我們自有我們的消息渠道。”柴昆笑道,“陸掌櫃可願與黑風堡做筆交易?”
陸見微抬眸:“你是想說,我允許你進入阿嶽房間查找,等找到藏寶圖,你們取得寶藏,再給我分成?”
“陸掌櫃果真是聰明人。”柴昆目光深幽,“既然你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你也有此意向,不如咱們合作,一同贏得寶藏。”
陸見微彎唇:“我的確愛財,但我更喜歡彆人送錢給我,而不是覬覦他人財物,強取豪奪。”
柴昆:十一萬兩的贖金,你這還不叫強取豪奪?!
“陸掌櫃,說句實話,這寶藏若真是白鶴山莊的,白鶴山莊早就據為己有了,可見寶藏並不屬於白鶴山莊。這種情況下,誰能拿到藏寶圖,誰就是寶藏的主人。”
陸見微道:“你若真想合作,不如去找事主商談,阿嶽要是同意,我沒意見。”
就彆打擾她看書了。
柴昆麵露笑意:“有陸掌櫃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拱手離去。
陸見微失笑,這三方勢力真是不消停。
一個夜間催眠偷盜;一個強行打感情牌;還有一個竟要與寶藏擁有者談合作。
實在是很有意思。
她很好奇,最後誰才是贏家。
嶽殊在廚房幫阿耐燒火,火光映照他稚嫩青澀的臉,團起兩片紅暈。
他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火都快滅了,”阿耐無奈,“你去房間看,不用你了。”
他伸手去夠柴火,卻摸了空。
“咦?”
“對不起,我忘了。”嶽殊合了書,慌忙拾起柴火,往灶膛塞去。
火焰重新旺起來。
阿耐驚訝道:“你剛才是不是動了柴火?”
“我一時手癢,看書上寫得玄妙,就沒忍住,擺了個迷惑人眼睛的陣法。”嶽殊撓撓頭,“擺得不好,你看出來了?”
阿耐:你對自己的天賦真是沒有半點認知。
奇門遁甲非天賦者學不會,他家公子隻鑽研數年時間,就已成為奇術之道上的佼佼者。
嶽殊的天賦不說與他家公子媲美,也不比公子差多少。
“彆妄自菲薄。”阿耐說。
嶽殊隻當他安慰自己,笑笑,將柴火往裡推了推。
“粥好了,我盛去給公子。”
“我幫你打傘。”
兩人出了廚房,走到前院,往通鋪方向,半途碰上柴昆。
柴昆等級高,是黑風堡的三長老,地位尊崇,平日見到等級低的小輩,都是彆人給他見禮,回不回應都得看他心情。
今日卻特意撐傘候在院中,叫住嶽殊,滿臉堆笑。
“嶽少莊主,請留步。”
嶽殊先將阿耐送到廊道,等他進了房間,才轉身停下。
“乾什麼?”
“嶽少莊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柴昆客氣道。
嶽殊搖搖頭:“你想說什麼就說,我還有事。”
這人無非是為了藏寶圖,且看他能說出什麼話。
柴昆無奈,在這個客棧借一步說話怎麼就這麼難?
周圍無人,他索性直言:“嶽少莊主,我知道你尚未發現藏寶圖,不如這樣,我替你找,若是找到,黑風堡出人出力,取得寶藏後分你一部分如何?”
“你想怎麼找?”嶽殊好奇。
柴昆:“你從山莊帶出來的細軟,我想檢查一遍,可否?”
嶽殊想了想,說:“客棧是陸掌櫃的,你們不能隨意行動,得先掌櫃的同意,我不能答應你。”
“我已經問過陸掌櫃,她讓我與你商議。”
“當真?”嶽殊心頭生出慌亂,難道掌櫃的不願再管他了?
轉念一想,掌櫃的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她已知道他的選擇,讓柴昆過來隻是尊重他的想法。
他不可能一輩子活在掌櫃的羽翼之下,他得學會自己做決定。
如果是掌櫃的,她會如何做?
思及掌櫃往日種種,一個想法忽地浮上心頭。
嶽殊眨了眨眼,說:“我再想想。”
柴昆自然不好逼迫他,側身讓路。
等溫著之用完早膳,嶽殊才抱著書跑去詢問,他積攢了不少問題,等著溫著之給他答疑解惑。
溫著之耐心講解,細致溫和,答後還讚道:“你在奇門之道上頗有天賦,假以時日,定能成為大家。”
嶽殊滿心歡喜。
他從小聽到的就是打擊,學什麼都很挫敗,還是頭一次體會到學習的快樂。
“溫公子,謝謝你。”
溫著之:“客氣了。”
他輕咳幾聲,麵色似有些發白,唇色也極淡。
阿耐忙從箱籠裡找出一件毛毯,蓋在他腿上,小聲抱怨:“都怪這天氣,又吹風又下雨。”
說著還塞了一個湯婆子。
嶽殊看得心驚。
他知道溫公子身體不好,但沒想到已經差到這個地步。
不過一場秋雨,不算太冷,他就已經受不住,到了冬日可怎麼辦?
他的目光投向溫著之的腿。
都是因為壓製在腿部的毒素解不了,溫公子才日夜遭受折磨。
他有些難過。
溫公子分明是個天賦極高、驚才絕豔之人,卻因這毒不良於行,受他人恥笑。
嶽殊鼓起勇氣,問:“溫公子,你能確定寶藏裡真有可解奇毒的靈藥嗎?”
“不確定。”溫著之坦然答道,“隻是江湖傳言,但隻要有一絲希望,我也想要試試。”
嶽殊眼神真摯:“溫公子,我希望你能早點找到解毒的藥,但如果我隻給你機會,客棧恐怕又要亂起來。”
“嶽少莊主,”溫著之目光平靜,語調和緩道,“東西是你的,你本就有做主的權利。”
嶽殊心中一動,嘴快道:“你和掌櫃的真像。”
“你傻啦!”阿耐簡直懷疑他的腦子,“公子是男子,陸掌櫃是女子,哪裡像了?”
嶽殊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掌櫃的對我很好,也很尊重我的想法,還會經常提點我,溫公子同樣如此。”
“這還差不多。”阿耐旋即又道,“你知道公子好,還算有良心。”
溫著之看一眼阿耐,笑道:“我本就是為了嶽少莊主的藏寶圖而來,還是莫要給我臉上貼金了。”
“但你跟彆人不一樣。”嶽殊相信自己的直覺。
溫公子和金公子來時坦坦蕩蕩,並不讓人討厭。
嶽殊下定決心,便去找了陸見微和張伯,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二人。
兩人聞罷,皆點頭同意。
陸見微笑道:“既如此,就將他們全都叫過來,坐下開個會。”
事關藏寶圖,住客們來得極快。
廳堂內兩張桌子拚出長桌,陸見微坐於上首,其餘人分列左右,均正襟危坐。
陸見微:“阿嶽,你說吧。”
嶽殊緩緩吐出一口氣,神色凜然。
“你們想進我房間找藏寶圖,我知道。但這樣太麻煩,倒不如我敞開房門,任你們隨便查探。”
柴昆傻了,不是說兩兩合作嗎,怎麼突然就帶上其他人了?
“你當真願意?”藍鈴不信,總不能她昨晚損失一百兩,今天就能進了吧?
嶽殊頷首:“我有要求。”
“嶽少莊主請說。”柴昆率先表態,“黑風堡能幫的一定幫。”
宋閒不甘落後:“賢侄見外了,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嶽小兄弟,你都這麼豁達敞亮了,我也不能小氣。”金破霄爽利道。
嶽殊瞅了一眼陸見微,正色道:“你們每天可以搜查一次,每次半柱香工夫,不能弄亂我的屋子,除藏寶圖外,不能取走任何物件。”
藍鈴等人不敢相信,就這?
“當然,每次都要支付一定費用。”嶽殊有些心虛,這法子是跟掌櫃的學的,凡事皆可交易,不賺白不賺。
柴昆問:“一次多少錢?”
嶽殊獅子大開口:“一百兩。”
眾人:“……”
陸見微:好家夥,這賣的是天價門票啊。
薛關河沒忍住笑了。
阿嶽之前可沒這麼促狹,都是跟掌櫃的取的經。
“當然,溫公子無需支付。”嶽殊解釋道,“他已經用一箱書換取。”
“書?”藍鈴皺眉,“書能抵得上一百兩?你若喜歡,我送你一屋子的書如何?”
嶽殊點點頭:“你們也可以用其他東西來換,隻要是我需要的,都可以。”
沒人認為他們會搜查第二次、第三次。
不過小小的房間,搜查一次足夠了。
“等等,誰先進屋?”宋閒問。
嶽殊:“可以一起,也可以分開,隨意,但每日隻有一次機會。”
“啪!”三張百兩銀票同時拍下,三道身影飛速闖進嶽殊房間。
阿耐連忙推輪椅。
“公子,我們也去!”
金破霄慢悠悠取出銀票,跟在溫著之身後,踱進房間。
一隻破舊的包袱攤開,露出幾套舊衣裳,一條發帶,一雙布鞋,還有一本書。
這就是嶽殊離開山莊後的全部家當。
他們就算不清楚嶽殊具體帶了什麼,也能查到這隻包袱的模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本書上。
阿耐適時提醒:“不能拿走任何東西,要不然陸掌櫃可不會客氣。”
“將作集注?”柴昆皺眉道,“這隻是一本講將作之道的書。”
藍鈴伸手:“翻開看看不就行了。”
纖長的手剛要碰上書皮,另一隻手格來,擋住她的去路。
三人開始爭搶,卻又不敢使出內力,端看誰技巧更甚。
誰都沒將溫著之三人放在眼裡。
阿耐忽然動了,身形如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靠近,袖中機關啟動,攏住《將作集注》,直接抓到手裡。
“放下!”三人調轉方向,一同襲來。
阿耐捧書大喊。
“陸掌櫃,他們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