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039章(2 / 2)

家屬們頓時噤若寒蟬,頭也不磕了,隻跪坐在地,滿懷期待地看向陸見微。

朱橋蹙眉:“你試?你想怎麼試?就算你知道毒物來源,這麼短的時間,能找到解藥?”

白天聽陸見微提醒後,他便意識到這個毒不簡單,毒物的來源本就稀奇,能解毒的藥材必定更不易得。

他不信,陸見微真能解了這毒。

人命要緊,陸見微懶得理他,徑直走到少東家身邊,從袖中掏出瓷瓶,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

“倒碗水來。”

薛關河立刻倒來一碗水。

陸見微將藥丸遞給他,吩咐道:“將此藥和水喂他服下。”

“是。”

薛關河接過藥丸,蹲身塞入少東家嘴裡,少東家痛不可遏,意識卻未渙散,知曉這可能是救命藥,忙不迭含入口中。

怎奈麵粉太乾,他喉嚨被血肉堵住,咽不下去。

薛關河給他喂了水。

他艱難吞服下去,十息之後,體內灼燒頓減,一股清涼的感覺逐漸覆蓋疼痛,他長長喟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神了!”薛關河驚歎道,“藥真的起作用了!”

其餘人皆看出藥丸見效之迅猛,眼裡是止不住的震驚。

幾個醫館的老大夫目露尊崇。

他們心裡很清楚,像這種毒隻有江湖上極擅藥理的高人才能解除,本以為這人隻能等死,誰料竟另有轉機。

幾人不禁朝陸見微躬身一拜。

“見過前輩。”

達者為尊,他們不會因為陸見微是個年輕的姑娘而否定她的能力。

家屬們自是跪地磕頭,千恩萬謝。

陸見微大方坦然道:“此毒甚是詭異,我用的藥材極為難得。”

幾百兩銀子花出去,她肉痛得很。

醬油坊的東家不愧是做生意的,聞弦歌而知雅意,忙不迭表態。

“前輩大恩大德,小人無以為報,隻家中略有些黃白俗物,若恩人不嫌棄,小人明日定登門拜謝。”

陸見微露出和善一笑:“好說。”

她沒提地址,此事自有薛關河替她料理。

“敢問恩人,犬子服用了解藥,解了毒,可之前遭了罪,該如何是好?”

陸見微:“請大夫好好調理身體便可。”

“小人叩謝恩人。”

朱橋在一旁目瞪口呆,直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

怎麼可能呢?

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能製出解藥?她找人驗證過了嗎?那些藥材又是從哪拿出來的?

他滿心困惑,腦子擠滿了漿糊,已然不會轉了。

“前輩,不知我等可否去瞧瞧樊少東?”其中一位老大夫小心問道。

陸見微這才知道受害者姓樊。

她隨意點點頭:“諸位請便。”

幾人輪流把了脈,瞧了樊少東眼珠,探了其口鼻,最後在樊老爺期待的目光中,頷首道:“令郎臟器有些受損,所幸救治及時,不算太嚴重,日後好生休養,便可漸漸恢複。”

樊老爺三人心下大定。

樊夫人這才哭嚎道:“怎麼勸都不聽,非要來這煙花柳巷,這下遭了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來!”

她又看向樊少夫人,愧疚道:“是我教子無方,讓你受委屈了。”

樊少夫人搖頭垂淚:“隻要夫君日後康健,這些事就都過去吧。”

人已經救回,陸見微決定回去休息。

韓嘯風還要留下處理後續,將她送到門外,由衷感佩道:“陸掌櫃大才。”

讚美的話不用多說,敬意全都沉在心裡。

陸見微轉首問:“凶手尚未抓到,你打算怎麼辦?”

韓嘯風會意,“您有何高見?”

“凶手下毒殺了六人,前六人都已慘死,玄鏡司卻一直查不到線索,他必定會躲在暗處竊喜,而今救活了一人,讓他完美的計劃出現了瑕疵,他會不會忍不住親自前去探個明白?”

韓嘯風聽懂了。

他在人救活之後,就已存了這樣的心思,隻是尚未下定決心,陸見微的話堅定了他的計劃。

“多謝陸掌櫃提點。”

陸見微笑道:“你不覺得我多管閒事就行。”

“陸掌櫃言重了。”韓嘯風拱了拱手,鄭重道,“白鶴山莊一案中,您保住了山莊幸存者,給了玄鏡司查明案情的機會,方才又救了受害者的命,是玄鏡司欠了您的情。”

陸見微利落上馬。

“韓使,預祝早日破案。”

“陸掌櫃。”韓嘯風又向她俯身一拜,“先前朱橋對您言語不敬,是我思慮不周,管教不力,在此向您賠罪。”

陸見微輕笑:“韓使煩請記住,陸某從不做白工。”

她揚起馬鞭,飛奔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籠罩下的街角。

韓嘯風靜立原地,不由失笑。

這次要向司裡申報多少獎金才合適?

連環毒殺案讓望月城人心惶惶,已經死了六個,卻未能查出凶手,官府威信漸失,若繼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所幸樊少東沒死。

消息傳出去,滿城百姓受到鼓舞,人能救活,說明就算中毒也不是必死無疑。

捕快們已經查清,七位受害者都買過朝霞花,且都將花送給了外室。

樊少東沒送外室,反倒送給了青樓的頭牌。

那花就在頭牌的臥室,頭牌卻不見蹤跡。

不僅僅是頭牌,其餘受害者的外室全都失蹤。

“失蹤的外室”引起城中熱議。

有人說外室已經死了,也有人說外室怕受牽連偷偷跑了,還有人猜測這其實是正妻們聯合起來做的局,就是為了殺害丈夫和外室,失蹤的外室們肯定正遭受折磨。

相當離譜。

陸見微睡了一覺起來,薛家早已備好豐盛美味的早餐,等她落席。

席間,範綿不吝誇讚,那些美好的詞彙都不帶重複的,簡直將陸見微誇成了仙女。

饒是陸見微臉皮厚如城牆,也有些消受不起。

不多時,樊東家攜夫人親自登門,誠摯奉上八千兩銀票和精美的瓷器、布帛等,作為樊家的謝禮。

醬油薄利多銷,樊家的醬油坊開得不算大,隻能算得上小富,一下掏出八千兩及各種貴重禮品,加起來將近萬兩,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極限。

陸見微坦然收下。

她的私賬重新回歸三萬多兩。

白天閒來無事,陸見微趁此機會,決定出門遊玩,好好逛逛望月城。

張伯薛關河陪同左右。

“掌櫃的,西市有不少好玩有趣的,不如去那裡看看?”薛關河難得一次儘地主之誼,自然是要讓師父滿意。

陸見微無所謂去哪,她隻是想散散心。

在客棧憋了好幾個月,再不放鬆放鬆,會悶出病來的。

三人沒騎馬,沿著街道慢慢逛,偶爾見到小攤上新奇的玩意兒,便停下飽個眼福。

等到了西市,人氣果然旺了些。

薛關河對這熟得很,走幾步就有攤主跟他打招呼,順便瞅一眼陸見微,卻又不敢多看。

他們可都聽說了,這位是薛家少爺拜的師父,醫術還頂呱呱。

昨夜樊少東差點被毒死,在場所有大夫都束手無策,薛少爺的師父隻用了一顆藥丸,就把人從閻王手裡搶回來了。

神醫啊!

薛少爺拜了這麼厲害的師父,後半輩子有福了,薛家也能跟著沾光。

百姓們不敢招惹江湖客,一邊餘光偷偷打量,一邊離得遠遠的,生怕離得近,衝撞了對方。

三人周圍成了真空地帶。

陸見微對此頗為滿意,省得人擠人。

在旁人都不敢接近的時候,一個抱著花籃的姑娘朝著陸見微走過去,顯得尤為突兀。

她約莫十五六歲,頭發編成許多條細小的辮子,相貌清秀,皮膚蒼白,嘴唇泛著淡紫。

裝扮像異域人,長相卻是中原人。

她很瘦,臉頰凹進去,一雙大眼睛尤為突出。

這樣的眼睛本該盛滿妙齡少女的天真爛漫,此時此刻卻無端叫人發悶,幽深沉寂,像是沒有色彩的荒原。

她將花籃往前推了推,聲音低啞,語氣冷漠,卻說著違和的俏皮話。

“姐姐,要不要買支花,送給心儀的情郎?”

籃子裡隻有一支花,花瓣大而闊,色澤燦若朝霞。

薛關河和張伯瞳孔驟然一縮。

是朝霞花!

二人戒備上前,想攔住少女手中的花籃。

陸見微卻笑道:“冬天還有花開得這麼豔,甚是新奇,可惜我沒有情郎。”

賣花姑娘愣了下,旋即生硬回道:“沒有也無妨,花開得這麼好,拿回家擺在床頭也極為美觀。”

“它若枯了,豈不叫人傷神?”

少女深深凝視她,過了半晌,才開口說道:“沒關係,我可以送你一瓶特彆的水,可保花瓣不腐。”

“水呢?”

“水在瓶子裡,忘了帶來。”賣花姑娘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借口是多麼拙劣,木著臉說,“所以需要你跟我去一趟,就在不遠的巷子裡。”

話中的意思是想引人進入偏巷,可搭配她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彆扭。

那些受害者從她手裡買花的時候,就沒有察覺到哪裡不對嗎?又或者說,就算察覺到,也不會將一個年輕姑娘放在眼裡。

貪戀美色,自大輕狂,才會買下花和毒液,葬送自己的性命。

陸見微彎起唇角。

“好啊。”

薛關河和張伯異口同聲:“掌櫃的!”

“你們在此地等候,”陸見微仿佛被迷惑了心智,“我隨她去一趟。”

賣花姑娘極淺地蹙了蹙眉,旋即恢複冷漠。

陸見微捕捉到她細微的表情,心中漸生幾分猜測。

賣花姑娘這般態度,似是有心想暗示她。

前麵有陷阱,而這陷阱很有可能是對方的陽謀。

外室們不知所蹤,官府正竭力排查,誰都想儘快找到蹤跡,如今這麼大的線索就在眼前,她不可能視而不見。

幕後之人讓賣花姑娘這般大喇喇地出現,定然有所依仗。

他所依仗的就是那些失蹤的人質。

陸見微並非孤膽英雄,她隻是很好奇,從她剛入城就暗中窺探的人,到底存了什麼心思。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