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燕非藏真的不屑於看,她恐怕要
把對方暴打一頓。
好在燕非藏是個識貨的。
甫一看到紙上文字,就被完全俘獲,簡直比他領悟了更高等級的刀式還要心花怒放。
這簡直就是武者夢寐以求的東西啊!
他猛然抬頭問:“你出身自瀘州書院?”
陸見微微頓,從容道:“不是。”
燕非藏驚訝:“那你為何會看出我刀法的破綻,還能提出這般精妙的改善之法?”
他之前就懷疑過,隻有瀘州書院道行較深的大師才能做到這一點。
陸見微問:“瀘州書院也可?”
之前金破霄提及書院時一臉向往,莫非就是因為這個?
燕非藏捧著幾張紙不敢用力,唯恐弄壞了它們。
“瀘州書院於技法上鑽研極深,很多遇到瓶頸的武者進入書院請求指點後,大多能夠得到突破。”
陸見微不解:“如此一來,書院不就能複刻所有武者的武技?據我所知,大多武者都不願武技傳給旁人。”
“若一輩子無法得到突破,守著武技有什麼用?”燕非藏神色虔誠,“更何況,瀘州書院答應不會將武技傳於旁人。”
陸見微:?
這種答應有效嗎?
當然,旁人如何與她無關,她問:“既然書院如此厲害,你為何不去?”
燕非藏赧然:“家中長輩說,武技要靠自己領悟,求取捷徑是旁門左道。”
“了解。”陸見微一針見血,“就是說,你們家還是不相信書院,對嗎?”
燕非藏:“……”
“如今我也看出你家刀法的技巧,你不擔心?”
燕非藏搖搖頭:“你看不上的。”
“我看不上,但可以高價賣給其他人。”
燕非藏瞪大了眼睛,將信將疑。
他相信陸見微的人品,但她的表情和語氣實在太真,讓他有點茫然。
陸見微不再逗他:“說句實話,你這刀法最多算中品,我確實瞧不上,賣給彆人能賺錢,卻會失去一個擅於劈柴的夥計,不劃算。”
燕非藏:“……”
聽著咋這麼彆扭呢?
薛關河一直默不作聲,見他們吃完,便收拾餐具去洗碗。
“關河。”陸見微叫住他,“碗筷給燕非藏洗,你與我出去一趟。”
薛關河又驚又奇:“去哪兒?”
他臉上的興奮太明顯,瞧得陸見微不禁莞爾。
還年輕,什麼都寫在臉上。
“練武。”
薛關河緩緩睜大眼睛:“我、我這就來!”
他立刻放下碗筷,與桌麵撞出沉悶的聲響,高興得像出籠的小鳥。
“燕大哥,麻煩你了。”
燕非藏:他不是砍柴的嗎?怎麼又成洗碗的了?
“我也想去練武。”他說。
陸見微:“你看店,好好鑽研刀技,我帶關河出去練練輕功。”
“哦。”
練輕功啊,那他還是留下練刀吧。
陸見微查過地圖,周圍沒有一個人影,是個練習輕功的絕佳之處。
她帶著薛關河出門,前往望月城方向。
“掌櫃的,咱們什麼時候練功?”薛關河疑惑,這都走一裡路了。
陸見微停下。
她遠離客棧,不過是保證練習輕功時流露的氣息不被燕非藏捕捉。
一裡路足夠了。
“從這跑到臨月村附近,用輕功,我看看你練得如何。”她正色道,“我與你一起。”
薛關河狠狠點頭:“是!”
“出發!”
一聲令下,兩道身影幾乎同
時前進,腳下步法變幻莫測,留下片片殘影。
陸見微使用的是不問流年,教給薛關河的是雁過無痕。
前者技法遠高於後者,故陸見微用的是第一式,薛關河用的是第三式,單純比拚速度。
第一式“流年逝”,側重的就是步伐的速度,“不問流年”不愧是頂級武技,單單第一式,就足夠驚豔陸見微。
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甚至有種開著敞篷車,飆速到兩百的錯覺。
十幾裡轉瞬而過,就像歲月從指縫流過,餘下淡淡的恍然。
她停下步伐,離臨月村一裡處,轉身望向來路,竟看不到薛關河的身影。
這個輕功真的是逃命利器!
心頭驟然湧現濃濃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她想再跑一圈,再再跑一圈。
盞茶工夫後,薛關河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臉色漲得通紅,呼吸如同殘破的風箱。
他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說話斷斷續續:“掌櫃的,您、您跑太快了,我、我追不上!”
“你才二級,內力不足,很正常。”陸見微道,“你在原地休息片刻,我去去再回。”
言罷,丟下薛關河,身影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眼前。
薛關河:“……”
這也太快了吧!
陸見微練得不亦樂乎,從第一式“流年逝”練到第二式“流年錯”,再到第三式“歎流年”。
她隻領悟了前三式,第四式還沒入門。
“流年錯”側重步法的繁複玄妙,真正學會之後會給敵人一種錯覺,看似閒庭漫步,實則怎麼也追不上,造成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壓力。
第三式結合了第一種和第二種的優勢,感歎流年逝去的速度,忙碌的時候嫌太快,空閒的時候又嫌太慢。
它會有種時快時慢之感,當彆人看你在散漫踱步,你卻忽地“閃現”到更遠處,再次“慢下”,似乎在等待後麵的人追上。
如同貓捉老鼠,精髓就“玩弄”二字。
陸見微交錯練習,十幾裡路在她腳下不過瞬息,來回十圈後,她終於停下。
薛關河已被她的輕功速度驚得無話可說。
他以前光知道師父厲害,但沒個具象,現在親眼見到,心中鬥誌被激起。
師父都這麼厲害了,做徒弟的可不能丟人!
“撿根樹枝,教你練刀。”陸見微解下水囊,灌了口水。
薛關河乖乖應了,撿回一根光溜的樹枝,忐忑問:“掌櫃的,我隻領悟了第一式,我先練練看?”
他學的也是“卷霜刀法”,與陸見微一脈相承。
“來。”陸見微抱臂旁觀。
薛關河握著樹枝,開始起範。
“卷霜刀法”並非真的卷霜,而是指修習到最高境界,可以用刀風卷起地上的霜晶。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實則對力道要求極高。
霜晶凝結於草木枝葉上,若想用刀風將霜晶從其上剝離卷起,且保證草葉、霜晶完好無損,需要極為精妙的技法。
“卷霜刀法”最大的優勢就是剛柔並濟,刀風足夠凜冽,才能卷起霜晶,力道足夠輕柔,方能不損草木。
如燕非藏的“驚濤”刀法,側重的是剛烈迅猛,擅長正麵強攻,但在關鍵時刻靈活不足。
“卷霜刀法”第一式——覆蒼生,於無聲無息間覆蓋萬千草木生靈的力量,非凡俗可以比擬。
當然,技能名稱用的是誇張的手法,刀風不可能真的覆蓋萬物,它可以在對手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用刀風層層壓迫對手,直到最後一刻才發覺,但已然遲了。
它的優點是不動聲色,缺點是耗時久,若是在“霜降”之前被人反向擊倒,再強橫的力量
也會消弭於無形。
薛關河顯然還未領悟其精髓。
“你太急了。”陸見微提醒,“在招式完成前,對手就看出你的意圖,提前防範,你就輸定了。”
薛關河再次演練。
“慢了,氣勢不足,整體就軟了,還沒開始打,先輸一半。”
薛關河咬牙繼續。
“麵目太猙獰,趕著殺豬?”陸見微毫不客氣,“咱們使刀也要講究美觀,優雅是第一要義。”
薛關河:“……”
陸見微又糾正了他幾個疏漏之處,便讓他自行練習,尋了一塊僻靜無人處,開始練刀。
她才領悟到第二式“林花謝”,第三式隱隱觸摸到門檻,卻始終不得其法。
第二式延續第一式的威力,萬物被白霜覆蓋,象征著花草樹木開始凋零,是一種“摧毀”的力量,可以強力攻破對手的防禦,致其傷亡。
薛關河正專心練刀,忽感一陣心悸,從不遠處傳來的刀光無情而冷酷,如同冷若冰霜的殺手,一招刺破心臟。
太強了!
他細細品味第二式的刀意,茫茫中似有所感,隻聽“哢嚓”一聲,壁壘裂開一條縫,第一式的感悟更深,甚至隱隱觸摸到第二式。
這就是觀摩高手炫技的益處了。
燕非藏喜歡找人切磋,就是這個緣故,他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得更深的感悟。
如此又過數日,冬至來臨。
按啟朝的風俗,冬至這日是要祭祖的,陸見微便放了薛關河一天假,讓他回家吃個團圓飯。
誰料第二天他回來時,多帶了一人。
範綿下了車直奔廳堂,見到陸見微便喜笑顏開。
“陸掌櫃,冒昧登門,打擾了。”
陸見微客氣道:“貴客臨門,怎會打擾?範娘子今日容光煥發,可是有喜事?”
“陸掌櫃,多虧了你送我的藥丸,我吃了後,腰不疼腿不酸,晚上也睡得香,就連來那個也不疼了,我今日特意來謝謝你的。”
範綿示意身後仆婦,奉上一隻精致的木匣。
“先前不知藥丸如此珍貴,我那一車衣裳首飾倒是算不得什麼了。陸掌櫃,這個你一定要收下,否則我心裡難安。”
對於主動送錢來的客人,陸見微自然不會拒絕。
她跟薛家人還沒親近到一定地步,況且,她喜歡明算賬。
“範娘子客氣了,既然對你有用,我就再多給你一瓶。”
範綿卻麵露猶疑,還有點歉意。
“怎麼?”陸見微問。
“陸掌櫃,實不相瞞,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談筆生意的。”範綿直說道,“我閨中幾個姐妹見了藥丸的效果,都想托我買一些,不知你願不願意。”
陸見微:“……”
還有這等好事兒?:,,.